去处不问+番外(104)
我想起来,老廖自焚之事,也有祝长舟的手笔。
陆夏山道:“哑娘自然得知此事,我以大局为由,训斥了她一番,只说你的身份于我们有大用,不可擅动。”
后面的事情,她没细说,我也都晓得了。
困我心神多日的案子就在三言两语中得到了真相,我有些恍然。倒不是怀疑陆夏山哄骗于我,只是觉得花了这么些力气想要给紫述他们报仇,如今仇人哑娘已经下狱,定然是活不成了,却又没有报仇的痛快。
我茫茫然望着前方紧闭的殿门,听见祝长舟轻声道:“既然他们死得不算糊涂了,想必生璮花也开了。”
陆夏山道:“生璮县的花开,京城的也不远了。”
我听出他话里有话:“何意?”
“你最近在查的两个案子,”陆夏山道,“王家灭门案和蒋飞沉案,恰巧哑娘都有牵扯。审得她开口,京城的亡灵也得以沉冤昭雪。”
没等我问,她便说道:“蒋家政见不合,蒋刚一支和朔荇勾结,见面地点在暖风楼。蒋飞沉去过几次,有所察觉,蒋刚就对他下手了,尸体运回蒋家暗室,哑娘将计就计,命人写了檄文,一则洗脱嫌疑,一则为日后拉你下马准备。我那时已经有了自己的人,命人去衙门报蒋飞沉失踪,搜寻中引他们去暗室,才得大曝于天下。”
那时京城各路耳目众多,恐怕处理一具尸体并非易事,故而在密室暂藏。此事暴露之后,蒋家只好收殓尸体,祝长舟的人才能装作抬棺人见尸体一面。
我没想到在我不知道的地方,发生了这么多事,而我浑浑噩噩、焦头烂额。
陆夏山看我的表情,大略知道我在想什么:“所以帝王,高台上要耳聪目明,岂是易事。”
我知道她在安慰我,自然领情:“是矣。”
“至于王家灭门案,”陆夏山道,“你也知蒋刚和朔荇勾结,是周其襄牵线搭桥。周其襄镇守北境多年,安然无恙,与朔荇有染也并非什么不可能之事。王家忠于成帝,与周家同是开国功臣,利益上本就有冲突,两家子弟间也不和睦,积怨已久。就单单王槐和周永英二人,即便没有涉及祝长舟,他二人也不对付。”
我似乎听出来她的意思了:“你是说,王家灭门与周家有关?”
“你查过北山藏火药的周家子弟,应当也知道王家灭门时,其中有几个人就在京城。那日王槐在月凝县城头,你提及他爷爷王治月和落璮城的关系,应是也查到些许。”
我道:“不错,我曾听江重兴说,原本落璮城是划给王治月,落璮城丰饶,周其襄也动了心思,不知怎得央得林更划给了他,由是二家结怨。我那日只是诈王槐一下,想知王家和北山之事有无关系,也是暗示成帝对王家不公,何必如此卖命,谁知他倒是个赤胆忠心的。”
陆夏山道:“正是如此。周家藏火药的子弟本就行事莽撞,被林充发现包藏祸心,便疑心是王家从中作梗,借京城大乱之时,周家助兵临城,而你我未入京,他们竟大胆屠了王家满门。谁都知道周家是成朝老臣、盈朝新贵,绵延底蕴雄厚,就算有些灭门的把柄留下,哪个敢开口?”
我心中发凉,这把灭门的刀,我授了部分权柄。
陆夏山继续说道:“我知此事,还是因为京城有眼线,虽然部分仍握在哑娘手中。她跟我谈过此事,说此时既与周家合作,便暂做不知,日后翻出不迟。如此,恭喜陛下——”
她最后一句看似突兀,我却知其意:我可以借此除掉周家,一患可去也。而王家灭门时,京城程家势力也大,加上程云衿与王则端的事,我顺势踩一脚程家也无不可,只是是否要这么做,还得细细思量。
我却并不真正的高兴,当发现国家兴亡变成了世家游戏,没有人能高兴起来。
但该做的事情还是要做,她说得对,我不可能眼睁睁看着周家做大。
我辗转反侧、绞尽脑汁要破的案子,在陆夏山谈笑中便有了答案,让扑在我身上的压力之石骤然寂灭,我靠着椅背喘了口气。
陆夏山剖白完,盯着我道:“原先怕你觉察我有不妥,便不曾问——你又是谁?”
我放松下来,把和祝长舟说过的话又重复了一遍。
陆夏山接受良好,若有所思道:“想来真是天意。”
我突然觉得有些好笑,殿里三个人都有些个不寻常的经历,却个个装得再正常不过。
祝长舟自陆夏山开口后,就有些沉默,或许是知道前世死在她眼前的人现在就坐在自己眼前,还披着二人共同仇人的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