虚情(9)
由春将碗端过来,师泱凑在鼻尖下一闻,忙皱起眉头,问:“这是什么药?”
由春道:“是卫大……是卫若漓让奴婢送来的,吩咐给公主每日的汤药,大约是医治公主腿伤的药。”
师泱运气发力,内里忽然一阵虚浮,全然使不上力。
不是汤药,是泄功的软骨散!
师泱挥手打翻药盏,咬牙气道:“拿走!”
她使不上力气,仅仅是这么一推,整个人就开始气喘吁吁,撑在地上。
卫若漓没有在中元节那日杀了她,甚至于将她带回了大梁盛京,现在又给她灌软骨散,显然是想要折磨她。
密室门重新又启开,师泱听见声音抬眼看过去,迎着光亮她看不清她的脸庞,可那道颀长身影与轮廓,她一眼就认出来,是卫若漓。
卫若漓负手迈脚进来,走至师泱身旁,居高临下看着跌趴在地上的人。
那个曾经高高在上不可一世的大玥长公主,如今成了阶下囚,就这样匍匐在她的脚边,体会着她曾经所经历的一切。
师泱恶狠狠地盯着她,满眼尽是仇敌与恨意。
这是一匹狼,是她亲手养大的狼。
她有多悔恨,当初竟瞎了眼,将她带进重华宫!
师泱盯着她,绝望地嗤笑:“卫若漓,你杀了我吧!”
卫若漓蹲下来,脸上毫无怜惜神色,只剩下冷漠与狠厉,看着她轻笑:“杀了你?师泱,没有那样简单。”
她伸手托起她的下颌,指腹在她几欲无色的唇瓣上轻轻摩挲,语气冷若冰霜,道:“当初你是如何对我的,我都会千倍百倍地从你身上讨回来。”
师泱浑身下意识缩瑟了下,她用尽力气挣脱开她的手掌,眼神里满是倔强,盯着她说:“你休想!卫若漓,你终究是本宫捡回来的奴隶,一辈子都是!”
卫若漓看着这张苍白虚弱的狰狞面孔,忽然自嘲地一笑,即便到了这样的境地,眼前的人,仍旧还是那个孤傲不可一世的长公主,掌握所有人生杀大权的主宰者。
与生俱来的权贵,即便落入凡尘烂泥里,她依旧骄傲自尊到极点。
卫若漓不闻所动,依旧睨着指腹间的那双唇瓣,她轻轻凑过去,却并未吻上去,在距离一寸的距离时停了下来,漫不经心地开口威胁她:“是么,公主不在乎自己的性命,难道也不在乎师齐的性命么?”
师泱猛然一怔,抬眸望她,目光逐渐凄哀,反问她:“桦儿在你手上?”
卫若漓笑了笑,轻描淡写地说:“公主何必明知故问呢。”
师泱紧紧咬住唇瓣,直到此刻,她才惊觉自己居然在颤栗。
她一生骄傲,何曾想到竟有这样的境地,曾经被她践踏在尘埃里的人,有朝一日竟全部对调了过来。可她却远远不如卫若漓当初,即便她能够豁得出自己的性命,可桦儿呢?
桦儿是她在世上唯一的亲人,是她一母同胞的兄弟,母后临终前,要她保护桦儿,她不能就这样放弃她的桦儿!
卫若漓知道她妥协了,不可一世的师泱,唯一软肋只有一个胞弟师齐。
这一点,她很早之前就知道。
卫若漓偏首看向旁边的由春,沉声吩咐:“将汤药再重新煎一副来。”
由春早已吓得没有了理智,她听见卫若漓的话,下意识去看旁边师泱,卫若漓看见她的眼神,声音逐渐不耐烦,愠怒道:“我的话听不懂么?”
由春立马反应过来,连忙起身站起来,跑出去煎药。
卫若漓重新看向师泱,指尖眷恋地不愿离开她的唇瓣,最后终于低头在她的唇瓣上轻啄了下,只轻轻的一吻,没有深入,也没有情感。
“好好养着身子,将汤药喝下去,不要想着和我玩花样,如果叫我发现你离开了这间密室,我会叫你再也站不起来。”
师泱双眸怔怔,只剩下木然的空洞。
她从前只知道她温顺贴耳,只要她招招手,就会毫不犹豫地贴过来,可却不知晓,她竟也有这样狠毒的一面。
是她错了,温顺服从全都是假象,这样的无情毒辣,才是真的卫若漓。
卫若漓丢开她,起身离开,重新关上了密室。
门口守着两个暗卫,卫若漓吩咐:“除了由春,不许任何人进出。”
暗卫垂首恭敬说是。
怀则在院外等候,她先去了太元殿,不见人踪影,就知道她一定来了璇玑殿。
等候了约莫半个多时辰,才看见人从内殿里出来,她迎上去,恭声道:“少主。”
钟怀则是钟姨的女儿,与她从小一起长大,即便当初身处南玥困顿之时,她也不离不弃。
于她而言,怀则不是奴婢,而是出生入死的家人。
卫若漓开口:“人都来了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