虚情(63)
她沉声问她:“说吧,今晚去哕鸾宫,是做什么?”
师泱被她推得脚跟踉跄,连忙扶住一旁的落地罩才没跌落在地,她扶住落地罩,撇过脸不去看她,隐忍着情绪不肯回答她的话。
但是两只眼眶却渐渐发了红,她抿着唇独自落泪,似乎心里带着气。
卫若漓看着她,见她沉默不语,这么一点倔强,倒是和从前有那么两分相像了。
她也不恼了,故意松散姿态,朝前走,转过身来坐在一旁的软榻上,静静打量着眼前的人。
“师泱,这样的把戏没有意思,你如果想就这样欺骗我,那就大错特错了。你不是从前的我,我也不会是从前的你。”卫若漓紧紧盯着她的面容,意图找出任何一丝破绽。
师泱单手扶住落地罩,终于抬起头来,带着满面的泪痕,声音凄惶:“我不知道,自己究竟做了什么,叫你恨我至此。如果你不想要我,那就将我遣回大玥,不必如此恶语侮辱。既然不愿意和亲,又何必勉强,说什么年少青梅,全都是骗人的,我情愿从没有到这里来,我想回大玥了,想我的父皇和嬢嬢了。”
她说着说着,声音逐渐蒙上一层哭腔,然后顺着落地罩滑下来,整个人蹲在那里,双手捂住脸庞,凄凄哭起来,哭得那样伤心,那样委屈,大声嚎啕丝毫不避讳任何人。
卫若漓微怔,她眉心蹙了蹙,一时有种无可奈何的挫败感。
她从未见过这样的师泱,她以为她会同她大吵大闹,不肯罢休地恶语相向的,谁知竟就这样同她委屈哭诉,嚎啕着要她送她回大玥去。
卫若漓一时竟忘了,她同她编织的那个谎言。
她哪里还能够回大玥,哪里还能见她的父皇和嬢嬢,早已什么都没有了。
她如今是一个没有家国的人了。
卫若漓抿着唇瓣不语,她见惯了师泱的强硬与仗势欺人,可却对这样的情形一时棘手无措。
她坐在那里,第一次感受到,坐立不安的意思。
大殿里一片寂静,只剩下师泱一个人的呜咽和哭声。
卫若漓无从下手,更不提说什么安慰之类的话,她真的不知道,师泱究竟有没有失忆,又或者是不是在骗她。
她哭了很久很久,哭到最后只剩下一声一声微弱的啜泣声。
卫若漓一直陪着她坐在那里,不说话,也不再质问,她今晚独自一人去哕鸾宫的事情。
不知多了多久,铜台上的烛火燃了大半,卫若漓见人蹲靠在那里,一动不动。
良久之后,她慢慢走了过去,居高临下看着蹲在地上的人,她轻声唤她:“师泱……”
没有反应,大约是哭得累了。
睡着了。
卫若漓从未见过师泱这样嚎啕大哭过,她不屑于哭,谁惹恼了她,只会得到教训,若是受了半分委屈,必定会还上那人十分。
她是个睚眦必报的人,没有善良,没有天真,目空一切,凌驾于所有人之上。
她说得也没有错,她是一个坏人。
卫若漓试探地又喊了她好几声,回应她的,只剩下沉默和一片寂静平稳匀速的呼吸声。
卫若漓深吸了口气,最后无奈,弯身伸手将人抱起来。
襕窗四开,有风吹进来。
她身子刚好不久,裴嫣说过,她不能受寒。
卫若漓将她抱回了床上,刚要起身替她盖上被褥,脖颈上忽然有一双手环上来,将她猛然又拉进了半分。
卫若漓瞳孔猛地一沉,她一时没有防备,单膝抵着床沿,才勉强稳住身形,没有压在她的身上。
卫若漓低头,看见怀里的人不知何时忽然睁开了眼睛,她没有睡着,正睁着一双濡湿的双眸看着自己,漆黑的长睫垂在眼睑之上,她双手环住自己,宽大的襕袖因此全部滑下来堆在她的肩头,只露出两只莲藕似的白臂,她撇了下嘴角,委屈地同她嗫嚅:“我没有要同什么人远走高飞,我既然来了大梁,就是大梁的皇后,是你的皇后。我们是少时青梅,相识多年,这些都是你告诉我的,我虽然不记得从前发生了什么,你说我是个坏人,曾经欺骗你,那我和你道歉好不好?我今晚也没有干什么,哕鸾宫里有一只黑猫,是我东一长街上看见的,我一路追过去才到了哕鸾宫的,那里黑漆漆的,什么人也没有,我去哪儿干什么呢?你为什么不相信我,我被你的后妃推下山,脑门儿跌出个窟窿,我难过了很多天,可你为什么不肯见我,她们都说你不爱我了,是真的么?如果你真的不想要我,就将我遣回大玥去,我再也不想见到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