虚情(28)
师泱不知道自己到底为什么还活在这个世上,这样一日复一日阶下囚的日子,似乎永远到不了头。
她快要坚持不住了。
她也从未想过,活着竟会是这样一件受折磨的事情。或许死去,就能了结这一切,就什么烦恼和痛苦也没有了。
手脚全都被上了镣铐,起先她还会挣扎,手腕脚腕全都被她折腾地破了皮,血迹斑斑,旧伤添新伤,看着叫人触目惊心。
可十日了,她始终挣脱不开这枷锁,到最后,彻底放弃了挣扎。
大殿内寂静无声,窗外有阳光透过纸窗照射进来,在地上打出一道光亮,师泱虚弱地光脚趴在那里,慢慢睁眼,看着空气里漂浮的灰尘。
这微弱的一点暖意给了她一点温度,她意识浮沉,再次无力地闭上眼睛,她已经快要妥协了,恍惚间,她似乎看见了她的母后。
“泱儿……”
“母后。”师泱听见耳畔熟悉的旧日喃语,下意识喊出口。她已经许久没有见到她的母后了,那个疼她爱她的母亲。
“母后将江山和桦儿托付与你,你怎么能叫母后失望呢?”
那声音里带着些许微微的抱怨,叫师泱心口密实像针刺一样疼起来。
“母后,母后,泱儿很想你……”她托手上前想要抱一抱她,可却在下一瞬,眼前的人突然消失了。
“母后!母后!”师泱看着眼前空荡荡一片白雾,什么也没有。
母后在怪她,怪她丢了家国,弄丢了桦儿……
眼泪不受控制地蔓延至眼眶,她渐渐无力蹲下去,最后绝望地哭泣:“母后,是泱儿的错,全都是泱儿不好。”
……
卫若漓从殿外进来,看见虚弱昏倒在床榻前的师泱,她将她抱起来,不住地喊她:“师泱,师泱!”
师泱听见那道喊声,意识混沌,努力睁开眼睛,只看得见一道熟悉的轮廓,隐射在那道窗外透进来的光影中,她恍惚地呢喃:“是泱儿错了……”
一句话说完,像濒临死亡,彻底闭上了眼睛。
卫若漓瞬间慌乱,失控地喊她:“阿泱!”
卫若漓抱着师泱,感受到怀里的人一动不动,浑身冰凉地没有一点温度,身体不自觉地颤栗,她慌了神地回头,喊道:“去叫太医,叫太医!”
廊庑外赶来的钟怀则听见她的声音,也连忙冲了进来。
大殿外跪了一地的宫娥太监,全都浑身颤抖地趴在地砖上,大气不敢出。
怀则看见屏风后床前的两人,这才忙吩咐下人:“去叫裴嫣。”
宫娥这才慌慌张张地爬起来,往太医院跑去。
一刻钟之后,裴嫣赶到。
师泱被抱回了床上,卫若漓坐在床边,看着裴嫣替床上的人扎针,寸来长的细针,扎满了她的手臂和胸口,半个时辰之后,疼痛才□□上的人才恢复了神色。
裴嫣看着床上躺着的人,奄奄一息,额头上满是汗意,她刚刚距离死亡,只差一步。
裴嫣回头,看向床边的卫若漓,终究还是开口道:“她身体实在太虚弱,如果再这样下去,会有性命之忧。”
卫若漓垂眸,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床上的人。
听见裴嫣的话,她转头看向跪在屏风外的一地宫娥,目光漠然,声音冷若冰霜:“她怎会虚弱至此,殿内随侍的人都是死人么?”
宫娥忙跪地求饶:“陛下饶命啊!是,是姑娘不肯吃饭,水也不肯喝……”
“全都拉进镇抚司,赐死。”不等宫娥话说完,卫若漓就不再听下去,冷声淡淡吩咐道。
满地的宫娥全都蓦地惊愣住,随后满地哀嚎求饶。
可卫若漓恍若未闻,所有的目光和关心,全都放在了师泱一人身上。
殿外很快有侍卫冲进来,将满室的宫娥拉走,大殿里再一瞬间又恢复了寂静。
钟怀则站在那里,静静地看着这一幕。她想开口求情,可终究还是忍住了。
她抬眼看向那床边的人,忽然觉得陌生得很。
她变了,变得冷血无情。
从前的卫若漓,其实并不是这样的。
裴嫣低头跪坐在床边脚踏上,面对着这一室的死寂,大气不敢出。
她收回师泱身上的长针,又回身将涂抹伤口的药膏拿出来,刚要抬手替师泱露在外面的手腕涂药,一双手忽然接替过来,声音淡淡地:“我来吧,你去抓药。”
裴嫣跪地拜道:“是。”
怀则送了裴嫣出大殿,裴嫣又嘱咐了她一些要注意的事情,怀则全都一一记下了。
送走裴嫣后,她又踅身回殿内,刚走到门口,就听见里面的人吩咐:“去将由春带来吧。”
怀则轻怔,明白过来她的意思,低声道是。
由春没有死,自那日后就被关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