虚情(204)
卫若漓彻底顿愕住,似是没有想到怀珍竟然会当着师泱的面,与她做亲近之举。
她下意识偏头去看师泱,却见她依旧坐靠在地上,仰头看着她,一双眼睛里带着空洞的呆滞与怔愣。
不知怎么的,就在这一瞬间,一颗心被狠狠刺了一下。
怀珍继续伸手去理她的屏风,恍若无人地这才看向地上的师泱,她居高临下站在那儿,不卑不亢地笑称:“公主如今既为状元郎李大人的妻子,婚期将近,公主也当为了李大人保养好身子才是。不过,既为旧相识,公主住在宫里,倒也无妨碍。只是此刻雨下得大了,秋芸,送公主回璇玑殿歇息,倘若冻坏了,我拿你是问。”
秋芸忙应声说是,上来就要去搀师泱,师泱像是失去了血肉,没有灵魂的躯壳,任由着身边的人扶她起来,由春喊了她一声,她也仿若未闻。
秋芸:“去拿伞来,要大伞。”
片刻之后,有人拿了伞过来。秋芸撑着伞要送师泱离开,由春瞪了她一眼,不许她碰师泱,她用余光瞥了眼一旁不动声色的卫若漓,扶住公主便冒雨往外走。
卫若漓站在那里,看着师泱落寞的背影,她一句话也没有,眼睛里黯淡无光,像是在一瞬间失去了所有的生气,仿佛一具行尸走肉。
她紧紧攥了攥手心,压住心底深处那一抹心痛。
钟怀珍扶着卫若漓要进殿,进了内殿,卫若漓站在窗前,身后钟怀珍去点床榻旁的烛灯,昏暗的房间里逐渐亮堂起来。
“你为什么要这么做?”卫若漓沉声问她。
钟怀珍愣在那里,手里捏着玉搔头,愣怔之后,重新又去挑烛心,淡声说:“臣妾不明白陛下的意思,刚刚字字句句,难道有一分一厘的差错么?”
“你明明知道的,何必玩这些文字游戏?”卫若漓不看她,声音冷淡到了极点。
钟怀珍默站在那里,与她相背对着,听见身后的话忽然觉得好笑,她有意要发泄着这半个月以来的不满与不甘,将话捅开了说:“明明知道?我该知道什么?是知道你对她依旧念念不忘,还是知道,你要与她重修旧好?”
她转过身来,望着卫若漓的背影,道:“漓姐姐,如果你不能做到像爱别人那样爱我,当初就不要答应封我为后。你要为师泱抛弃你而自暴自弃,就不该拉我进这个泥潭之中,既然你封了我做姜国的皇后,便就该让我做一个名副其实真正的皇后,给予我一个妻子应该有的义务。如果你要回头去挽回师泱,挽回那个曾经抛弃你,为了别人不惜杀害你性命的人,就请你,废黜我的皇后之位。”
卫若漓紧紧捏住掌心,她站在窗户旁,感受到那风雨吹打进来,漂浮在她的脸庞上,冰冷刺骨。
进退全都是为人逼迫,他们将她那一层自尊与骄傲,全部踩在脚底,然后无情嘲讽,逼得她不能回头,更无法向前。
钟怀珍见她沉默,就明白刚刚那一番话说出口,她就不会容许自己回头去挽回师泱,那曾是她的痛与耻辱,即便有后悔与不舍,为了那一层骄傲,她依旧不会那样做。
她一步一步走向她,走到她的身后,然后伸手环住她的腰,紧紧贴在怀里,她哀求地喊她:“漓姐姐,我不再是从前那个没有长大的小不点了,我是一个女人,更是一个渴望爱的女人,你为什么不可以做到,将师泱忘记,来重新爱上我呢?我不在乎你从前爱她多久,五年,十年……我都可以等,等你用五年,十年的时间去忘掉她。”
卫若漓转过身,伸手拉下她的双臂,看着眼前泪流满面的女孩儿,她心有不忍,却给不了她任何承诺。或许封后是错误的,用自己一时的自欺欺人,去拉上别人的一生,给予她一生都不能期盼得到的东西,这样的她,与丧心病狂的人渣又有什么区别?
“怀珍,对不起。当初是我不该答应娘,去封你为后,你有爱人的权利,只是我忘不了师泱,也更无法不去爱她。如果废后,能叫你去寻找属于自己的幸福,找到那个也能够爱你如生命的人,那个人才是你生命里最重要的人。我既然无法做到对你的承诺,就不会将你困在这深宫之中,你与怀则,都是我生命里重要的亲人与朋友,除了爱,我可以给你任何我能拿得出手的一切。对不起。”
说完,卫若漓没有再有任何的犹豫,迈脚就要离开大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