姐妹+番外(8)
听说弹琴有点不顺利,成绩好像也有些下滑了,不是天才选手,恐怕想成名很难。我听到邻居这么讨论她。
那个小的,恐怕还好点,小时候不听话,让大人头痛,现在长大了,听说科科接近满分呢。
我抱着足球,她们把我当成小聋子,或者一条沾满泥巴的小土狗,一个劲讲着。
真可惜,每天都弹几个小时,我听就还不错啊,怎么就放弃了呢……
你别说,那家人,也不知道他们想要什么,一个抓得死严,一个放羊一样养着,总有一个不习惯了呗。哎,你说,这是好还是不好啊,说来我家那小子也要六年级了,也不知道送去公立还是私立,他呀,成绩就没有隔壁家那孩子好了,六年级就会英德两种外语,以后直接出国了!
我洗完澡,身上皮肤还散发着热气,钻进姐姐的被窝,她像往常一样,穿着成套的睡衣,关了所有的灯,安静地躺在被子下。我一动,她也动,我不动,她就不动。
“你怎么不弹琴了?”我问她。
“不喜欢。”她说。
“我以前叫你像我一样直接说了,你为啥早不这样做,早这样,不就没人逼你了吗。”
她转过身,熟悉的面庞,我呆呆地看着,我们贴得好近,她的眼睛看不见眼白了,也不知道睁着还是闭着。我咯咯笑,程娜,你这样好吓人,说话啊。
她叹了口气,说:“程佳,你丫烦死了。”
我缠着她问:“我对你这么好,哪烦啊?”
她手扭着我俩胳膊,自暴自弃地说:“哪都烦,哪都烦!”
虽然我还小,但是我对于人的情感,已经掌握得七七八八了。察言观色,也属于我的一项技能。我有些不敢确定而希望得到真实答案那样地,用突然严肃的语气去提问。同时我的手也抱着她的腰,我正经地问她。
程娜,你会讨厌我吗?
她安静了下来。
我听到闹钟在黑暗里转动它的齿轮和指针。嘀嗒,嘀嗒。
“程佳,我承认我有羡慕过你吧,比如没看到你的时候,我也会很难受,为什么你可以不被要求做这么多事情,礼仪、书法、音乐,你做你想做的事情,踢足球,和朋友出去玩。
但是后来我想,如果要我去踢足球,我会喜欢吗?我肯定不喜欢踢足球,我也不喜欢到处交朋友。一想到你可能……你可能吗?你会觉得嫉妒吗……?爸妈的注意力一直在我的身上,你会觉得难受吗?”
她说这话的时候有些结巴,像是很难为情,我能理解,这对于程娜来说,是史无前例的一次自白。她很少对我敞开心扉,虽然她在我面前没有秘密,但她很少“自我表达”。
“我最多讨厌爸妈,不会讨厌你。”我说。
她轻笑了一声:“我也是!”
夜晚变得更加香甜了。我发现自己能理解她了,她坚持弹琴的理由,有一部分在我,她太想通过什么来表现自己的独一无二了——我们的年龄相差太小,而父母的关注有限。然而我们都长大以后,这种勉强自己的感觉就成了一种负担,虽然这个负担已经被我二人所习惯,但拿下来,会更轻松。
程娜就这么放弃了艺术生这条路。
虽然爸妈觉得很可惜,她应该有更好的路。可是我也想,学钢琴是为了什么呢?考级,成为音乐家?然后全国巡演或者去给那些歌手伴奏?做这些事情,都必须得有一个目的吗?我想,也不一定全是同样的想法吧。
程娜学音乐,可以在她喜欢的时候去演奏,不喜欢的时候合上钢琴盖子就好了。
这样就够了,她可以开心地笑,做她喜欢的事情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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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那么我们有请赫赫有名的大音乐家——程娜,来为我们现场演奏一曲《好运来》!以祝愿我们家在新的一年里天天好运来!大家掌声欢迎!”
在我热情洋溢的主持下,程娜翻了个小小的白眼,因为在家过除夕,她还穿着睡衣,爸妈坐在摆满瓜果糖仁零食的茶几后,配合地鼓掌了。
程娜无语:“钢琴怎么弹好运来?!”
我说:“试一下!”
结果她就真的弹了,说实话,并不是多好听,但爸妈笑得前仰后合,录视频发家族群去了。果不其然家族群一串串的消息,说什么程家才女,举世无双,大家都要好运来,再配个红包金钱树乱撒的表情包,基本就是每年的流程。例外的是,程娜在大家面前露了一手。
她最不喜欢在远亲们面前弹琴,结果一弹还是这种喜气洋洋的曲子,直呼格调降低了。
我开玩笑说这也算是经典放送。
她哼一声,装模作样给大家做了个结束礼,我们让掌声响彻客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