颠倒黑白(122)
尽管她相信自己基本上都不会采纳对方的意见。
年轻人知道苏锘没信,他太了解这种心态了。当年他那坚信唯物主义的父母告诉他他们发现了可以治好他“病”的药时他也是这样,站着看着他觉得越来越陌生的父母,之后倚在墙边听他们劝自己。
那样的日子已经过去很久了,他的江赟也走了很久了。
“我知道你不信,但是说白了我可以控制这个世界引导走向我想让它走到的地方。在这个小区域里,可以算是近乎神的存在。”年轻人手里把玩着从脖子上取下的挂坠。
那个挂坠没什么出彩的地方,也不是现在流行的翡翠一类的珠宝。还泛着蓝光,一看就不是正常饰品。
苏锘彻底认定这人就是个神经病,但梦里还能见到神经病这种事确实罕见,她估计是平日里闷久了,生出了想和神经病说话的欲望。
她很像见到一心活在自己世界里的神经病亲眼看着她把他的世界一点点推翻的过程。
苏锘记得花店被一个熊孩子闯进过。那孩子傻乎乎的,看着就是没长脑子的样子,也胖,却没有别人家胖小孩的可爱。
反正从头到脚就写了一字——“莽”。
进苏锘的花店跟回自己家一样,对着娇嫩的花也不客气,有一朵揪一朵。转眼肉肉的手上就抱了一堆,不知道的还以为鬼子又进村扫荡了。
小孩的父母也不知道是不是商量好了,等小孩基本把花糟蹋了一遍才来。苏锘那时刚接手花店,花养回来的不多,但都是小安之前养的。
也算是小安的遗物了。
小孩的母亲穿着旗袍,却遮不住满身的肥肉,父亲倒是跟被吸干了精气一样,瘦得站都站不住。那女人还磕着瓜子,进来在门口乱吐一气,男人也叫不动那小胖墩,只有女人尖着嗓音喊一声小孩才停手。
唯一没被小孩祸害的只剩一束玫瑰。
那玫瑰确实好看,可以看出小安每天在那上面费了不少心思,那玫瑰看上去就像一团火烧起来了。
熊孩子可能也知道喜欢的东西毁掉就再也回不来这个道理,在这嚯嚯半天也不动玫瑰分毫。
苏锘 刚接手花店压了一身火气没处发泄,像是个随时会爆炸的炸弹。熊孩子见父母来了,拉着瘦竹竿父亲的裤腿要买那束玫瑰花,那个女人还站在门口嗑瓜子,闻言乐呵呵地说“小孩未来有出息,都会买玫瑰花了”。
瘦竹竿被两人说的有些迷糊,掏出一大把钞票向苏锘问价。
苏锘也不回答,提醒道:“您儿子摘走的花请先给钱。”说完,把玫瑰拿到自己面前,好像是一种暗示——只要你给了其他花的钱,这束玫瑰就是你的了。
瘦竹竿没见过对自己不敬的人,再加上刚喝了酒,点点头就把钱拍桌子上,看着苏锘把钱收下。冲苏锘扬扬手,示意对方把花拿来。
苏锘认真点好钱,确认无误后把钱锁到柜子里,小孩已经迫不及待了,一步三蹦地来抢花。
谁也没看清苏锘那时的动作。
看着柔柔弱弱的小姑娘一下把桌上的剪刀拿起,吓得那三人下意识往后退,结果她只是动作轻柔地剪下一朵玫瑰,弯腰仿佛要拿给小孩。
小孩拍着手欢呼。下一秒,苏锘的手向天空一扬,玫瑰散成无数片在空中纷纷扬扬地落下。
不是完整的花瓣,花瓣被小刀干脆地割开,要起码三个碎片才能拼成一个花瓣。
小孩哭得大声,苏锘又在剩余的几朵花上划了几刀——没有一朵玫瑰花是完整的了。
她在这损人不利己的行为里第一次体会到了当恶人的快感。
尤其是看着对方的世界在自己手心被一点点捏碎后对方那崩溃的哭声。
大部分都不是尖锐的,是可怜兮兮的像小动物的呼吸声,他们不敢张扬了,只怕那人会再踩一脚上去。
那个小孩也一样,他哭着跪在地上,用手扫着花瓣,眼泪混着鼻涕滴到花瓣上。他又把被滴到的花瓣放到衣服上擦。
要多狼狈有多狼狈。
苏锘不理解小孩为什么会喜欢那束玫瑰,但她的剪子又悬在还留在花盆里的只剩一半的玫瑰头上,冷冷道:“道歉。”
小孩抬头,差点又留了一地眼泪鼻涕。
他抽涕着,话都说不明白。瘦竹竿看来在家里没实权,胖女人也不知去哪了,应该是去找警察了,苏锘默数着秒数。
果然,在那群警察到来时,小孩说完了最后一个字,把捡到的花往瘦竹竿手里塞。
苏锘的剪子有一面是被粘了点胶水,之前是为了不占位置,这时候把这玩意往抽屉下一粘,她手上就空空如也了。
警察看着这一地狼藉,实在编不出来店主发疯把店砸了这种话,只好拉着苏锘说教一通,等那一家三口走后还留下帮忙收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