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时间能倒流(10)
苦中带甜,来之不易。
故事从兰姐口中说出,带着成熟女人的婉转。此刻他们仿佛不是坐在时惜的家中,斗转星移间,置身于古时的小楼,抬头听说书人的抑扬顿挫,低头细品手中的一盏芳芳清凉。
茶饮尽了,也该散了。
兰姐扶着醉醉醺醺的絮哥往外走,阿久看到主动上去搭了一把手,阿青若无其事地收回伸出的手,紧随其后。
把絮哥放到床上,见着兰姐细心的擦拭,二人不好意思地道别,往家里走去。
出门的那刻,阿青心念一动,转头悄悄往身后瞧了瞧,兰姐正闭着眼,俯身亲吻絮哥。
莫名地,她心里蹦出“虔诚”一词。但放在一对夫妻身上,又那么不合时宜。
蓦地,头被一揽,一下又一下的气息慢慢打在耳边:“走了,别乱看。”
阿青轻轻“哼”一声,脚步却不自觉地往外走去,感受着身边人隐忍的、微微的笑意,她一把抓下对方的手,反握住,十指相扣。
无论从前发生过什么,日子却总是在慢慢变好,不是吗?
深夜,夜幕的遮掩下,各类妖魔鬼怪放纵不羁、无处遁形。
阿青是被喋喋不休的争吵声惊醒的。她一开始没想到这是争论,直到模模糊糊间,残碎的字词组成句子,趁着人不防备时一溜烟就钻进耳中。
大脑还没清醒,耳朵就率先复苏。
“你多为这个家想想行不行?”
“我做的还不够多!?”
“你平常天天回家就躺着,谁知道你白日里都干了什么!”
“够了!老子走!”
耳朵被迫听了一场连续剧,还是无头无尾,不认识演员的那种。
阿青睁开眼时,身旁的阿久也恰巧睁开眼,两人不出意外地对视上眼神。
“几点了?”阿青动了动唇,悄声说。
阿久也低低回复:“三点。”
低沉的声音被掩盖在夜色里,自被子中慢慢悠悠地传出来,带着一丝炊烟的飘飘然。
两人为这幼稚的对话,为这低低絮语,突然就笑了。在一片争吵繁杂的背景音上,她们笑了。悄声的话语似乎能抹去所有的不安与慌乱,把饶人惊梦的不堪隔绝在另一个世界,更是黑夜里突然吹来的清风。
悠悠扬扬地吹到心上人的心尖。
“睡吧。”阿久伸手拉拉阿青的被子,重新闭上眼睛。
这次,一席好梦再没有被惊扰。
第二天一早,阿久出门得早,阿青揽着不知第几抹阳光醒来。她今日没有工作。于是悠悠然地洗漱,又不紧不慢地吃早餐,紧接着给自己上了一个完美的妆容,对着镜子抿了抿嘴,最后懒懒散散地下楼。
她本想再享受享受没有工作的时光带来的空闲,挤进时间的缝隙中,喝杯下午茶,久违地逛逛街。
可看到倚在门口、低垂着头的兰姐,她没法熟视无睹地绕路向前。
阿青斟酌着用词:“姐,怎么站在这?”
兰姐这才抬起头,披头散发地,硕大的黑圈牢牢挂在眼睛下:“昨儿和你哥吵架了。”
声音却又平淡地好似在说一件事不关己的事。
阿青一愣,昨夜零零散散掉落在地上的珠子,因为兰姐的一句话被穿了起来,但终究是蒙了灰尘,变得黯淡无光。
她嘴唇动了动,想开口,不知道怎么开口,也不知道该不该开口。
兰姐看出了她的为难,主动接下去:“你还有工作要做吧,不过说不定趁此啊,更有利于我们夫妻增进感情。”
阿青微微点了点头,也没反驳,巡着楼梯一步一步地往下走,空气仿佛在一瞬间积起雾霭,迷迷蒙蒙的,不太看得清前路。
兰姐仍保持着那个姿势,像刻在墙上的立体壁画,简单古朴,一动不动,就那样印在楼道间。
是否在一起久了,曾经的热恋就会被平淡的日子磨得光滑,又磨出了棱角。
是否婚姻总是伴随着喋喋不休的争吵,往日的浓情蜜意被鸡毛小事挤到脑海的角落,又或许是在黑夜无声的催发下,才赖以寄生滋养。
曾经因为爱情澎湃燃烧的内心,徒留下残破不堪的炭火,暗示存在过的痕迹。
往后的日子平淡到可以挤出水来,没有大喜大悲的事儿,连深夜中扰人的争论声都可以沦为平常,这种平常在时间的发酵下生生不息,变成了习惯。
习惯争吵,习惯变味,习惯包容夜晚发生的一切不好的事。
“嘎吱——”一声骤然响起,把阿青吓了一跳,她回头看了看,门仍然紧闭着。
不过才几个小时,她似乎已经熟悉了鬼魂的生活方式。
入乡随俗,也不晓得这些飘着走的东西,用不用这种高端的成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