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杀(78)
褚慈拿来了一把艾草, 点了燃放在碑前烧着, 她用手轻轻扇着, 以便让那些烟雾朝墓碑飘去。白色的浓烟朝墓碑而去,在烟雾之中, 那墓碑上的字变得更加模糊不清。
我看着那墓碑,眼睛被熏得要流出泪来,可那烟雾分明离我甚远,我搞不懂为什么。我抬手揉着眼睛,感觉眼眶有些发热,这种感觉就像是上次见到那清朝女鬼时,她似乎对我的眼睛做了什么。
恍惚中我似乎看见墓碑之后是一片荒芜之地,被烧焦的土地上寸草不生,地上还躺着许多被重伤的士兵,那是一条被血洗的路。
褚慈的手停留在墓碑之后,她闭上眼轻轻嗅着,说道:“这里似乎有一条夹缝,里面厮杀惨重。”
我汗毛直立,比起褚慈,我似乎看得更清楚一些,我看得见那些倒在地上的士兵,连他们的面容都看得清晰,还有那一滩滩渗进了沙里的鲜血。
这究竟是什么?
我侧过头抬手捂住眼睛,越看心越是绞痛,似乎连他们的悲愤与不甘也传达进了我的心里。
褚慈将艾草放在了地上,她在墓碑前比划着说道:“我们要怎么进去。”她的手缓缓在碑沿上移动着,转头对我说:“把那面镜子给我。”
我将手放了下来,问道:“什么镜子?”
褚慈又道:“玄鸟铜镜。”
我从包里把铜镜拿了出来,看着褚慈将它放在了墓碑前,并手执一根白线的两端,将墓碑与铜镜连接了起来。
镜子本就是通灵之物,可以连通异世。褚慈似乎是要将镜子后的世界与墓碑后的通道相接,再通过铜镜来进入到墓碑之后的荒野。
在通道打开的那一刻,似乎有无数怨灵哭嚎着要冲出那扇门,褚慈一把抓住我的手,我还未反映过来时,我们两人已经跌入了一片深渊。
那一瞬褚慈扯断了白线,只听见沉重的一声巨响,那门又关上了。
我们从一个深夜跌入了一个深夜,脚下是被血染红的大地,无数将士倒在地上,他们身上遍布伤口,面上仍是那般视死如归的神情。
一切仿佛静止了一般,旌旗没有飘动,血也没有滴落。
“这是哪里?”我不由问道。
褚慈摇着头也答不上来。
我们在这里边漫无目的地走着,我捂着嘴问道:“如果换一面别的镜子,我们也能到这里来吗?”
褚慈说:“也许不行。”她半蹲而下,抓了一把土慢慢揉搓着,又说:“这里没有活人。”
我们要又继续往前走着,在宽阔无边的荒芜之地上,我们一直看不到头。似乎连夜空都被血染红了,圆月像是被火烧着一般。
地面忽然微微颤动起来,持续了大约十秒,随后远处又是一声巨响——有人进来了。
除了殷仲那一行人,我想不到会有别人来这里。
我和褚慈躲在了堆垒起的尸体ʟᴇxɪ后边,终于感受到了除我们之外的活人气息。来人大概有八个左右,有男有女,气势汹汹。我心想,我们赶在殷仲之前进来也没有半点优势,因为我们根本什么都不知道,连这里面有什么以及东西在哪里都不知道。
殷仲他们在一片空地前停了下来,转身和另外几人不知在说着什么,随后有人将招魂幡抖了出来交给了殷仲。
殷仲手持长杆,长杆吊着白色的招魂幡,幡上用黑墨画了符。他嘴唇微动着似是在念叨着什么,他边念边挥动着手臂,那招魂幡随之摇动着。
四周仍是静止的,但远处却有阴冷之气刮来,瞬间如坠冰窖一般,浑身冷得直打颤。
褚慈紧紧抓着我的手,她说道:“他把这里的阴魂全部聚在了一起。”
“为什么?”我问道。我搓了搓有些发僵的手臂,然后朝褚慈身上靠了靠。
褚慈冷声说道:“或许是招鬼兵。”
果然如褚慈所说,殷仲聚起亡灵招来鬼兵,又想借鬼兵来寻那阴界的虎符。又是那般沉重且整齐的脚步声,面目模糊的鬼兵朝着阴魂凝聚之处行进着,它们像是看不见那行人一般,直直朝阴魂而去,用手中的兵戟来惩戒那些不安定的阴魂。
兵戟挥过之处阴魂不剩,随后它们又聚在了一块,眨眼之间便又站成了那样整齐的方阵,在这寸草不生之地前进着。
我猜想是那鬼兵虎符在引着他们往前走,就像是上次所见那样。
殷仲一行人跟在鬼兵之后,而我们在尸野的遮掩下小心翼翼地紧跟其后。
越往前走越多战死的士兵,还有许许多多倒在地上紧闭双眼的马匹,粉碎的战车以及散落在地上的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