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杀(155)
我绷紧的双肩缓缓塌了下去,憋了好一会才吐出三个字:“谢谢你。”
褚慈侧过头看我,几秒后凑上前来吻在了我的额上,说道:“你把命分给我,我就是你的,你又何必和自己说谢谢。”她的双手平放在膝盖上,明明面上没有太多的表情,却莫名让人觉得可爱。
在改完了阵后,我把这鬼物放回了海里,又将刻了我名字的槐木埋入了沙里。
槐木替人,这是殷仲手下的人用过的偏术,现在就还给他们。
我们没有马上离开,而是在不远处等待夜晚来临,我就在这里,看着他们也尝尝失去至亲的滋味。
在凌晨四点的时候,阮氏父女果然来了,夜里很黑,海滩周围的灯光黯淡得很,所幸我与褚慈如今并非常人,在暗处将他们的一举一动都看得清清楚楚。
阮却筝本不在阵中,她却唤来了阵鬼,在阵鬼露出水面的那一刻,她便踏进了她原先为我们所布的阵中。
阮卫往后退了几步,他忽然抓住了阮却筝的肩,愠怒地质问着:“怎么回事,这不是你布的阵吗!”
阮却筝回过头看向了站在她身后的阮卫,我才得以看到她面上惊恐的神情,她张了张嘴,说道:“我、我不知道!”她正要转身的时候,
水中鬼爬了过来,那头湿发忽然疯长着如同藤蔓一样朝阮却筝快速钻去。
阮却筝来不及跑便被水中鬼的发缠住了双脚,整个人被拖拽着倒在了沙滩上。
“爸!——”阮却筝撕声喊叫着,她曲起十指抠住了松散的沙面,却仍被拖拽着往水里去,十道长痕延伸到了海里,她足足被拖着滑动了几米远,生生被拽到了海里去。
在阮却筝的头快要没入海里时,阮卫弯腰将黄符按在了脚下,顿时海浪一阵翻腾,阵鬼被震出了海水,它的头发也倏然退回。
阮却筝挥动着双手从海里探出头,她大张着嘴呼吸着,挣扎着爬了上来。
我在远处看着,只想着给她一息喘息,在她刚爬上岸上时,摇动了手中的招魂铃。
铜铃上刻着密密麻麻的冥文,冥文写着的是禁忌,这铃动时只有死人才能听见声音。
在铜铃摇动的那一瞬,所有潜伏在海中的亡魂全都冒了出来,那一瞬阮卫手掌下的黄符砰然碎裂成粉。
褚慈看了我一眼,而后压低了声音说道:“开始了。”她话语刚落,便将面前零散摆放着的草末随手拨弄了一下。
早在阮氏父女来之前,我们便将水鬼的魂牵到了草末上,以此来控制它们的一举一动,而不是单单依靠着一个随时会被策反的阵鬼。
顿时阮却筝又被湿发缠上,因为缠得过紧,手臂与腿上都被缠出了血痕,她摆动着手,却因此被缠成了一个诡异的姿势,骨骼也因此嘎吱作响。
兴许是以为自己胜券在握,故而出来时连斗魂的物件也没有多带,阮卫逼不得已跑上前去,使劲地把阮却筝往回拉,他却不敌海里上百个水鬼,险些连着自己也被拖到了海里去。
兴许意识到了这个局面并非偶然,种种迹象都表明着有人在后面操纵着这些无主的鬼,阮卫撕心裂肺地喊道:“出来!”
我手腕一动,又将手中的铜铃摇了摇,只见远处阮却筝已经将她全然拖入了海中,海面不静,是她在费力挣扎。我想我也许该放下手,再这样下去,她是会死的吧。
褚慈把零星草末逐一移动着,抬头朝我看了过来,眉心是微微蹙着的,她问道:“怎么了?”
她话音刚落,远处便传来阮卫撕心裂肺的声音,他在喊我的名字。
“聂息——我知道你在这里!”
“出去吗?”褚慈说道。
我没有动,只觉得浑身骨骼都僵硬住了,血液似乎也在失去温度。
“放过小筝,我会告诉你怎么救聂未诠和聂红淑!”
我忍不住扬起唇角来,双眼却酸涩得想要流泪,心想,这老头说的话真是荒谬。
“没事。”我对褚慈说道。
随着水面逐渐平息,褚慈吹散了面前的草末,我也扯落了铜铃下系在红绳上的黄符卷。
按照原本的计划,我们应该在早上便离开泰国,可是在我们去机场的路上,褚慈掌心的罗盘指针忽然胡乱地转动着,旁边是一辆出租车飞速驰去。
褚慈往窗外瞟了一眼,不知怎么的我的心骤停了一瞬,几乎没有犹豫,我扬声便对司机说道:“追上前面那辆出租车!”
司机用蹩脚的英语将前面那车的车牌号念了出来,想要再确认一遍,在我应声之后,他便踩下油门,顿时车辆如飞箭便飞驰而去,我被猛地往后一甩,一只手横在了我的腰上,将我给稳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