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当复来归(GL)(309)
何必呢?
哈哈,不用哄我,我没事,杜可一看着萧弦忧心忡忡的脸,直觉得她真傻,真的。傻女,为了我杜可一这种人,何必呢?何必再向我保证,你会帮我实现荒诞的梦,我都快不信那玩意儿了。
那…?我们回去吧,杜可一只能说。好,我扶你。
萧弦扶着情绪暂时稳定一些的杜可一回房间。萧弦现在的心情,比起海风都还尝不出个咸淡。她很怕再听杜可一说自暴自弃的话,但以杜可一目前的精神状态来看,自暴自弃倒还成奢想了。
她最不应该的,是对这个无法被她点燃的世界,仍然抱有难以熄灭热望。
何必呢?何必呢,萧弦,你的“怕”应验得真是时候。
杜可一缓缓脱开萧弦的手,自行裹到床上去,抱住被子,似乎是闹了一通累了,乏了,准备好好睡一觉。萧弦把门窗关好,才睡到杜可一旁边,她听得出在耳边吹拂的,并非杜可一入睡后平稳的呼吸。
“可一,还有什么想说的吗?”萧弦侧过身,手心贴住爱人脸颊。
何必呢?你一如既往地那么温柔。黑暗中,杜可一没有立刻回应,因为她想到,提出让萧弦放弃她,就等于把萧弦赶出家门。而杜可一想让位,绑架萧弦陪着她在泥潭里越陷越深,踩一脚污泥不是她萧弦该受的罪。
中通外直,不蔓不枝,香远益清,亭亭净植,可远观而不可亵玩焉;这才该是萧弦,才该是杜可一心中高洁的孤胆英雌。
实际上,她与那莲花确有相似,萧弦真是干净得什么也没有了,只剩杜可一这么个人,还把她往家领,作她最后一片避雨的荷叶。可我必然是最独一无二的吗?可我多久之后才不先她凋敝?留得残荷听雨声。念头做的箭矢一支比一支飞得疾,其中有一支猝不及防地射穿了杜可一的脑袋,但是啊,她想找到下一家人,下一池春水,又谈何困难?
是的,原来怎么就没挖掘得更深一些:萧弦她事业正值上升,且依旧风姿潇洒,自己与她根本不应该在同一个层次,更别提,作她的伴侣,与她同床共枕…看来杜可一还是接受了自己的平庸,不免要与他人比较,首当其冲是萧弦。
“可一?还在想事?”萧弦的声音又响了。
何必呢?坚持不懈地问…被萧弦的关心挟持着,杜可一强迫自己轻笑说:“没什么,你辛苦了,快睡吧……”
“那你不抱着我么?”萧弦凑近她。
“抱。”
杜可一四肢僵硬地抱住她的狗狗,不知何时萧弦就可能不再属于我了,这一切都是不值当的,我不能再瞒你…所以杜可一忽然就开口问:“萧弦,你想不想知道,我刚才在想什么?”
“那你愿意说么?”萧弦反问。
“你没必要考虑我的心情。”杜可一无力地笑了,笑萧弦怎么还对自己那么真诚,接着继续说:“你这样,我更不知该不该讲了。”
“讲吧,我想听。”
“那狗狗不生气,好不好?”
“好。”
反正我也没什么值得她留恋了,杜可一哄小孩似地说起刚才从沉默里飞来的利箭,萧弦是箭矢的第二受害者。一动不动。其实我只是又自卑了,感觉自己是你的拖累,对此,杜可一迟迟没有开口解释。
所以接下去,难道还要继续挑明萧弦的处境,失去杜可一就一无所有?还是鼓励她再找下任能给她更好生活的人…杜可一作为禅让者,理应平静地表达宽容了,而开口却又想补上那个解释:
“唉,其实我也只是……”
“别说了,杜可一,你知不知道,我最怕的就是你擅自放过我…”萧弦猝然用伤感的语气撕开杜可一的调和,把脸侧到一边去。
“我…因为我那么差劲不是吗…”杜可一苦笑着,终于能苦得理所当然一点了啊,萧弦同时苦笑着翻身脱开杜可一的怀抱问:“可能说得有点重,但是杜可一你真的信任过我吗?”
“我不是在那么多人面前…发誓我要作你终生的朋友、伴侣和妻子了吗…”
萧弦陡然凄怆的声气让杜可一霎时回想起了婚礼的现场,海风吹拂过萧梦玉的相框,戴在自己左手无名指的钻戒闪闪发亮。那次婚礼…果然是太豪华也太奢侈了…我怎么可能是那种场合的主角呢?
“或许,我从来就感到并一直到今天,我都觉得自己配不上你吧,萧弦。”杜可一在念不知是何人的台词。
“明明就很平庸却不能接受现实,想当年还是你追求的我…现在想想何德何能啊…”
萧弦知道杜可一说的话,全是十分的真心,半点嘲弄都不带。正因为不带嘲弄,所以才满是嘲弄,萧弦已经将自己完全融化了去包裹杜可一,而杜可一竟然还在忌惮她无用的外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