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尘+番外(19)
“我用你的便可。”
水雨月神色空白,一片混乱:“......”
她和那些人有什么区别吗?她的唇舌口脂也早就被那些腥臭侵染了啊。
这位出门要自带杯子的皇族贵女不嫌她脏吗?
暮城雪见她迟迟没有动作,后知后觉地小心问道:“你可是嫌弃我,不愿与我共用一个杯子?”
水雨月:“......怎么会,我是怕安阳殿下嫌弃我。”
暮城雪认真道:“我不嫌弃你。”
水雨月已经无力发愣了。她走到茶几前,拿起自己用的杯子,烫了一遍后细细斟上茶。
这位洁癖的小王女自然地接过去一饮而尽。
“多谢。”
水雨月虚弱道:“殿下不必言谢......”
暮城雪口头上毫不坚持:“我会注意。”
然而水雨月发现这人在这方面是个痛快悔过坚决不改的性子,有一套固执得可怕的礼节,并在这个夜晚给予了她最大的尊重。她心情复杂地坐了回去,暮城雪也拾起书,看得比将要春闱的举子还要认真。
已过人定,小王女放下书,清清冷冷地问:“熄灯吗?”
看着并没有要脱衣服的意思。
这就睡了?真的睡了?什么也不做??
这么清心寡欲的吗???
水雨月望着对方淡如清风的眉毛,心情复杂地点了点头。暮城雪便将手腕上的射具拆下来放在几上,却将颈上的玉坠子珍之重之地挂在床头。那坠子倒很奇特,外面包着金丝,做成镂花的纹样。水雨月从未见过这样的坠子,心中好奇,鬼使神差地多问了一句:“这玉坠子如何外裹金丝?”
暮城雪垂眸,手指抚摸了一下了金片,道:“此玉已碎,我托一位老先生以秘法相复。虽难免改了模样,所幸还可佩戴。”
水雨月心里惊奇,她一个一掷千金的王女,居然苦心修复一块碎掉的坠子,并且日日戴着。看来很是喜欢,或是不同凡响的人送的。
“安阳殿下,很喜欢这坠子吗?”
暮城雪半敛着眸,答非所问道:“是一位很重要的人相赠。”
水雨月以为她说完了,就要灭灯,没想到这次居然还有下文:“你没有赠予过别人,这样的坠子吗?”
水雨月心中一动。好像什么地方有弦音颤了一下。她本能地想要抓住,那声音却再没有了。花魁回忆无果,心中沮丧,眼神茫然道:“不记得了。”
暮城雪顿一顿,眸色沉沉。
水雨月倾身过去想要灭灯,暮城雪却长臂一伸,先一步灭掉了烛火。她衣服薄薄的布料极轻地擦了下花魁的耳畔,让人一瞬红了脸。
水雨月忍着想要抬手去捂脸的冲动,镇定自若地躺了回去,与这奇怪的嫖客相互礼让道:“多谢殿下。”
暮城雪亦点了点头,严肃地回了一句。
今晚明月很亮,盛在雕镂朱漆的木窗棂中。水雨月合拢了窗屉,将月亮隔在外面。她上床卧下,却看到暮城雪一手垫在脑后,略支着头颅,正凝望着自己。
目光好似凝望浩瀚的星海。
“殿下?”水雨月不确定地问道。
王女漆黑的眸子里卧了一弯月光。
暮城雪静静地看了几瞬,随即道:“歇息吧。”
水雨月应了,将那一床被子盖在二人身上。暮城雪将被子扯均匀了,便闭上了眼睛。
她卧在水雨月榻上,依旧是一身的白,干净得像三九寒冬枝头上冷寂的落雪。
水雨月悄悄转头,打量着旁边人冷冽精致的侧脸。
窗外是清冷的夜色,这人身影也冷冷烟烟的。
水雨月等了一会儿,觉得这人该是睡着了,便不出声地支起身子,悄悄凑近了些,细细端详着这人的面容。这一看就是半晌,待她惊觉了自己在做什么,立时瞪大眼,悄悄卧了回去。
花魁闭着眼,脑海中却不住地浮现在暗夜里瞧见的一副容貌,容貌上的细节。
她闭眼时气场又是不同,少了点英气,多了些温柔。面容清美,犹如月光,长长的睫毛安静地歇在眼睑下,像精致的羽毛。
这人美得不似凡间人物。若也是春欢楼的花女,她倒是当真要担忧一下这花魁之位还能不能坐得稳当。
本该在腐锈的汗水和漫长的疲惫过后迅速进入沉睡的夜晚,她却一身轻松地躺在床上,鼻端萦绕着身旁女人身上很好闻的,清雪一样的淡淡香气。
水雨月想,对方足够尊重自己,她有钱还轻松,何乐而不为呢。
花魁迷迷糊糊地翻了个身,忽觉一阵寒冷,人稍稍一激灵,就清醒了过来。
水雨月今晚忘了件要紧事。时值寒冬腊月,夜晚之寒难以抵御。即便屋中摆了不少暖炉,受着宫寒的她也难以忍受这样的长冬漫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