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是冷焰火+番外(157)
长得像腌黄瓜的瘦矮大叔以为施采然不会用,多交代了几句,耳朵边夹着一根烟,弓着背将这位短租租客上下打量了一番,眼神颇有些猥琐,瞥到她腿上遍布的丑陋疤痕,鸡皮疙瘩爬满耳后,龌龊的心思顿时烟消云散。
施采然不耐烦地说:“知道了。”
她等房东走了就开始洗澡,头发三天没洗了,好在是干性发质,除了像稻草一样,倒也没油得结成一绺一绺的。
会用。
怎么不会用。
每个角落都太熟悉了,很像一个地方。
施采然从筒子楼的屋檐底下走出来,被头顶的阳光晃了下眼,她抬手去遮,等适应光线了便放下来,在交错杂乱的巷子里游刃有余地穿行。
她小时候就住在类似的环境,住了很多年。
耳边的声音很嘈杂,墙的这头有人锯东西,墙的那头有人闲聊家常,叮铃铃——叮铃铃——有人拨着车铃从她身旁碾过,将路边随意堆放的垃圾又轧了个稀碎。
那人回望了一眼,似是好奇这小姑娘腿上伤疤的来历。
施采然察觉这道视线,走了一路也垮了一路的双肩陡然挺立,她深吸一口气,抬眼看向对方,这一眼倒是让那人不好意思了,抱歉地点了下头便匆匆收回目光,骑车往巷子口驶去。
留下身后的姑娘愣了愣,她觉得对方在道歉,为自己冒犯的眼神剥夺了她立足的空间而道歉,解读了目光,施采然反而感到无所适从。
盛夏的阳光普照,好像没那么刺眼了。
施采然低头盯着自己腿上的疤痕,失去了裤子布料的包裹,被放出来吸收新鲜空气的它们仿佛也在大口大口地呼吸,狰狞的痕迹缠绕在腿上像是奇异的纹身。
她的步子迈得更大了,直视着前方的路,很快就走到了巷口。
电线杆歪斜,旁边的墙上贴着生锈的蓝色标牌,施采然停了下来,长久的注视没能让上面的字变成“三安里”,她吐了口浑浊的气,闭了闭眼,随后睁开,迈向去医院的路。
一阵带着温度的风吹来,树叶簌簌响动,阳光零散地落下。
公交站牌底下站着的二十多岁女孩,那风吹动了她的发丝,吹动了红色的半身裙,却吹不动泛黄的昨日日历。
其实回到三天前就可以了。
随着公交车喷一口尾气停下,心里倏然闪过的念头也被搁浅。
施采然怨毒地想,我不后悔,我真的希望她死,为什么没死?不是身体本来就不太好了么?
公交车慢慢悠悠地晃,这一想,又牵动了之前的记忆。
贺力夫第一次见到她的腿,兴致慢慢从眼中褪去,往后拨了拨长发,舔着嘴唇,分明是还没爽到的模样,却掀开被子钻了进去,翻身背对着她:“算了,睡吧。”
严格说来,不是情/色关系,是合作关系,贺力夫想保住自己财团继承人的身份,他留不得这个妹妹,施采然暗中帮他做事,他帮她上位。
施采然对娇生惯养的公子哥冷笑了几声,她惯会虚张声势,越是心虚胆怯面上越嚣张。
躺在床的另一边,一夜没睡。
想起了猥亵她的那个老师。
这双腿你们到底是喜欢还是不喜欢?我要怎么样才能让你们知道我也是正常人呢?
天台的风很大,吹迷了眼,施采然坐在地上,脑袋枕着膝盖,揪着沾了灰的裙角玩。
她很不想承认,但又不得不在经过无数参照以后面对这样一个事实:谢迎年也许是这世上唯一把她当做正常人来对待的人了。
想要的比这要多得多,无底限的纵容,无条件的顺从,只有她能做到。
我的姐姐。
施采然听见了熟悉的脚步声。
楼顶比谢迎年想象中宽阔,她停在门边,粗略地扫过四下,最终确定了一个方向,走了过去。
她的脸从昏暗的楼道内露了出来,没休息好,在施采然的视角里是苍白的颜色,有点像为自己承受了诅咒变得消瘦虚弱的那个她,最后一次舍身忘我的付出。
谢迎年不紧不慢地来到东南角的水塔边,给她发短信的人果然蜷缩在那里。
“你来了。”施采然抬眼,笑了一下。
笑容里有太多东西,谢迎年首先辨认出来的是让人不舒服的得意,得意于自己如此快速精准地找到了她,得意于她们的人生还没走到可以覆盖相依为命那些年的四五十岁,她们依然是这个世上最亲近最了解对方的人。
姐妹,当然不只是停留在口头上的称谓。
谢迎年:“嗯。”
她点一下头,后退几步,半靠在一截矮墙上,有意地破坏了对方斩钉截铁的亲密。
距离由近到远,施采然的笑容慢慢收进了唇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