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起长安(8)
“她怎么还有这个?”崔梓荣大惊,“上回不是没有吗?”
李忱听到崔梓荣的惊慌之语,笑道:“某猜,上一次,公堂上一直都是崔讼师在说话吧,所以秦娘子连出示这些证据的机会都没有。”
秦氏连忙点点头,县令看过文书后,道:“文书契约没有问题,是出自崔伍之笔。”
“仅凭文书不足说明是我们杀害了郭秦氏之子。”崔伍道,“崔宅以锦衣玉食相待,他是在崔宅自尽的,没有任何人逼迫他。”
“是吗?”李忱道。
“上次仵作已经验过尸了。”崔伍道,“可以传仵作。”
“仵作验尸,乃上一次开堂,如今重审,自然也要重验。”李忱道。
崔伍紧皱眉头,刚要开口时,衙门外传来了李屠工焦急的声音。
“娘子,小郎君的尸体被人劫走了。”李屠工哭喊道。
崔梓荣暗自窃喜,“既然是重审那自然也要重验了。”
作者有话说:
明府是对县令的尊称。
唐代世家的地位还是很高的,虽然一直遭受皇室的打压,但唐中后期还是有,更别说唐初。
猜猜县令看到了什么这样惊慌失措。
讼这个词可以追溯到两千多年前,礼记有所记载。
古代的法医学汉代就十分盛行了,仵作一词出现于隋唐。
第6章 朔方行(六)
崔梓荣挑衅与窃喜的话音刚落,只见李忱收起折扇,拍了拍手。
文喜扛着一口小棺从围墙外跃入,惊得一些衙役纷纷拔刀欲将其逮捕。
“慢着,我是来替我家先生送证物的。”文喜呵斥道。
抬棺送尸众人惊看向李忱,李忱低头道:“之前听李兄说崔小郎君身旁有个讼师,十分擅谋,某便多留了一个心眼,你们偷走的,只不过是具假尸而已。”
崔伍听后,旋即笑了起来,眼里并无慌张之色,他反问道:“是吗?你觉得你能赢?”
李忱表现的十分自信,“当然。”
崔伍便转身走到堂外,“何不开棺一看呢?”
文喜随后将棺椁打开,瞪着双目吃惊的说道:“郎君,里面是一头羊尸。”
崔伍便大笑了起来,他转身看向李忱,眼里露着奸邪,“我们在九原县早已扎根,就凭你一个外来人,也想与我斗?”旋即走到李忱跟前,俯下身小声道:“为保郎君周全,我在这九原县城内布满了眼线,你拿什么跟我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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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一日
——九原郡——
在李忱的一番提醒下,于苏荷跟前吃了亏的陆庆绪带着人马急匆匆赶回九原郡。
烈日灼烤着马背上的人,使得挨了揍的陆庆绪心情十分不爽,他盯着一头汗水,心里越想越气,怒骂道:“敢抢我的女人。”
身后的侍从也打抱不平道:“郎君的父亲是三镇节度使,又深受圣人宠信,而今回京,怕是要出身宰相,能看上那苏七娘,是她莫大的福分了,她也太不识好歹了。”
陆庆绪扭头给了那多嘴的侍从一巴掌,“苏小娘子只有某能说,你算个什么东西,也敢嘴贱我未来的夫人?”
“小的知错。”几人纷纷耸肩低头。
九原郡的队伍已经出发在路上了,若再晚一步便赶不上护送皇太子回京了。
陆善骑马随在皇太子所坐的轺车旁,时而回头,看看队伍的尾端。
“阿爷!”陆庆绪骑马赶回。
陆善旋即斥责道:“混账东西,怎么这么晚才回…”
陆庆绪摸了摸结实的后脑勺,“儿去找七娘了。”
陆善一听,当即火冒三丈,“孽障,老夫不止一次警告过你。”
“可是儿就是喜欢她,”陆庆绪挑眉道,“儿才不要尚什么公主。”
“你…”陆善气急败坏,“我怎么生了你这么个孽障。”
“陆将军在聊什么?”皇太子从轺车内探出。
“回禀太子,犬子贪玩,误了启程的时辰,末将正要训斥他。”陆善叉手回道。
“年轻人嘛,贪玩也是正常的。”皇太子道。
陆庆绪忽然想起了苏荷身旁那名婢女的话,于是侧头问道太子,“殿下,臣适才是去追九原太守的女儿,苏娘子去了,她的侍女告诉臣,太子殿下想让雍王纳苏娘子为妃。”
“哪个苏娘子?”皇太子问道。
“苏太守的幼女,苏七娘。”陆庆绪回道。
皇太子听后,看了一眼陆庆绪,“吾的确是与苏太守提过。”
“殿下,臣喜欢苏娘子,能否将苏娘子…”陆庆绪的话还没说完,便挨了父亲一巴掌。
“逆子,太子殿下跟前,休要胡言乱语。”陆善道,旋即向皇太子弓腰叉手,“犬子不懂事,还望殿下海涵。”
皇太子罢了罢手,朝陆庆绪笑道:“汝若是喜欢,便要靠自己争取,雍王是寡人的弟弟,他自幼失去母亲,无人可依,所以寡人不能答应你。”
皇太子的拒绝,使得陆庆绪拉下了脸,他还想要争执,陆善便将他赶到了后方,并严厉训斥道:“太子殿下跟前,胡说什么?”
陆庆绪怒瞪着前面的轺车,充满了不满,“苏荷本来是我的,他就看了一眼,凭什么抢去?”
陆善紧皱起眉头,“不管苏荷是不是太子殿下看上的雍王妃,你都必须迎娶公主。”
“阿爷!”陆庆绪不愿,埋怨道:“娶了公主,儿就不自由了。”
“只要有了圣人的荣宠,为父的地位就可以保住,你今后想要谁都可以。”陆善提醒道。
“儿就要苏荷。”陆庆绪铁了心道,“除了苏荷,儿…”
“哎呀,疼。”陆庆绪挨了父亲的拳头,碰到了旧伤口,疼得他惊叫了起来。
“怎么回事?”察觉后,陆善身手扒开他的圆领袍衣襟,发现了几处淤青,大怒道:“谁打的,苏荷吗?”
陆善并不喜欢苏荷,因为觉得这样的女子太过烈性,怕自己的儿子无法掌控。
“不是。”陆庆绪挥开父亲的手,想起李忱心里便一阵窝火,但他并不知道李忱的身份,“是个粉郎,准确说,是他的护卫。”
“粉郎?”陆善皱眉。
“穷酸书生,长得像个女人一样,伶牙俐齿。”陆庆绪解释道。
“能把你打成这样的穷酸书生吗?”陆善却有些不信儿子的话,“能让武艺远超于你的武士做护卫,这可不是普通的穷酸书生啊。”
“管他呢,敢和我抢女人,我饶不了他。”陆庆绪道。
车内,皇太子看了一眼后方正在训斥儿子的陆善,轻叹了一口气,“莫不是拆散了姻缘?”
仪仗队内,掌管东宫车马仪仗的太子仆,十分不解皇太子的用意,便回头问道:“殿下,容臣多嘴,臣不明白,九原太守苏仪,虽出身太原苏氏,然苏仪之家,却并不出名,殿下初到九原,为何要让苏仪之女做雍王妃。”
皇太子和善,对于东宫属官的问话,耐心解释道:“吾看中的是苏氏之女的豪爽与武艺,苏家乃将门,十三郎体弱,又腿脚不便,有这样的王妃陪伴在身侧,今后也能多一份保障。”
“十三郎的母族本就是清河崔氏出身,他又还有个做相公的舅父,若是像裴氏那样的望族,则权柄太重,会受圣人猜忌,说到底,十三郎的腿变成如此,吾当初也有责任。”说到这儿,皇太子连声叹息。
太子仆便道:“殿下宽厚仁慈,臣想雍王,定能明白殿下这一番良苦用心的。”
“但愿吧,”皇太子道,“圣人宠幸张贵妃而疏远吴王与雍王,眼下吴王重新娶妻,只有雍王也娶了妻,才能早早避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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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安·大明宫——
天圣九年,七月初秋,南方官道上,一匹快马昼夜疾驰,将一箱新鲜荔枝送往长安。
七月初一,本该朔望视朝之日,然天子今日又未至宣政殿听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