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起长安(49)
苏荷起身,将披帛缠绕于肩背上,轻声说道:“走吧。”
秋风拂过永平坊,将南边菜园里的落叶吹起,苏荷走出宅子,站在阶梯上与屋外的人相望。
文喜摸着骏马的脖颈,见到苏荷出来后,惊看直了双眼。
披帛、坦领襦、长裙,加之妆容,宛如换了一个人一般,差点让文喜没认出来是谁。
“啊…”惊慌失措的文喜旋即将车帘拉扯,“苏娘子,请。”
作者有话说:
隋唐以前上朝与面见君王要脱鞋哦,到宋代因为胡床胡椅的进入,家具结构改变,屋内也不再是全为木地板,所以这个习惯慢慢发生了改变,但唐末的时候仍是要脱鞋。
第36章 秋风赋(二十二)
当车帘掀开时, 李忱看到眼前人,竟楞一下住了神,自与苏荷相识以来, 她见的大多都是男子装扮的苏荷, 即便换下,也极少会如此穿着, 更别说脸上精心画的妆容。
“盯着我做什么?”苏荷看着李忱一动不动痴楞的眼神,便开口打断了她。
李忱回过神, 连忙拱手,“失礼,只是方才为娘子着装所惊。”
苏荷进入车中坐下, 撩拨着耳后的碎发, “我又不是男人,平日的装扮只是便于骑马罢了, 什么样的场合如何穿着,这我还是知道的,不会给你雍王府丢人。”
“我不是这个意思。”李忱连忙解释, 又盯着苏荷看了好一会儿, 尤其是在看到她发髻上还簪着自己送的金钗时, 心中有一种说不出的感觉,“在李忱心中, 无论七娘穿什么, 都好看。”
“雍王可别忘了奴家说过的话。”苏荷道,“你我只能是有名无实, 莫生非分之想。”
李忱低下头, “在下对苏娘子, 只有仰慕之情, 不敢生非分之想。”
很快马车就进入了崇仁坊,当抵达崔宅时,门前的黄土也变成了夯实的细沙,青袖对着宅邸瞪大了双眼,“天啊,这崔宅也太大了吧。”
“当然了,崔相公可是五姓七望中清河崔氏的嫡长。”文喜从旁解释道,“当年崔相公的父亲,也就是雍王的外祖父还在世时,崔家才是真正的门庭若市,比现在辉煌得多。”
苏荷将李忱扶下车,朝中一些赴宴的权贵见之,纷纷近前行礼,包括河西节度使皇甫明,“见过雍王。”
李忱便向苏荷解释,“这位是河西节度使皇甫明将军。”
皇甫明看着苏荷,对雍王身边突然出现的仕女也是楞了一番,“九原太守之女苏荷。”李忱说道,“寡人将来的王妃。”
“原来是雍王妃。”皇甫明便向苏荷行礼,直夸道:“久闻王妃之名,将门出身,巾帼不让须眉。”
“皇甫将军一代豪杰,抗击吐蕃,苏荷在朔方就曾听过将军的威名,敬仰久矣。”苏荷也十分客气的回礼。
随后,陆续有宗室上前,李忱都与之一一介绍,而后便一同入了宅。
崔裕在宅内待客,见雍王携苏荷赴宴,亲自走上前迎接,“雍王,苏娘子。”
“舅父。”李忱瞧了瞧四周,“瑾舟呢?”
“瑾舟同她母亲在内院。”崔裕说道。
“来人。”崔裕叫来家奴。
家奴便带着李忱与苏荷进入宴厅,宽广的厅中有教坊的歌舞与民间的百戏。
崔裕则在前院招呼来宾,忽然见到一个二十左右的年轻人带着一名侍从踏入宅内,崔裕先是惊讶了一番,随后趋步上前,叉手道:“下官见过周王。”
周王穿着便服,笑眯眯的拱手道:“崔相公,令爱及笄,阿娘特让吾奉礼前来,小小心意,不成敬意。”
侍从奉上贺礼,崔宅管事接过,呼道:“周王礼,南海真珠一对。”旁侧便有文书将其录于册上。
“周王能亲临寒舍,崔宅已是蓬荜生辉,怎还送如此大礼呢。”
周王笑得十分灿烂,低下头小声道:“寡人平生没有什么爱好,唯独喜欢吃,崔相公这里有宴,怎能不来呢。”
崔裕旋即让路,弯腰道:“大王请入席上座。”
周王并没没有选择厅堂的上等席座,而是在院子找了一个僻静的角落坐了下来。
“崔相公让郎君上座,郎君怎么跟这些人挤在一起。”侍从不解道。
“吾又不是雍王,吾与崔相非亲非故,今日不过只是来蹭口吃的而已,便不与崔相的亲族争座了。”周王说道,随后他又看了看四周,及笄礼设在了东堂,崔宅的仆人正在布置场地,“这崔家乃是名门望族,今日崔小娘子的及笄礼,宴桌上的东西,定不比宫中差。”
由于笄礼尚未开始,周王来得过早了些,他带着仆从坐在席座上看了半天歌舞,却只有一些不裹腹的餐前瓜果。
“吾突然忘了,应该等及笄礼结束再来的。”看饿了的周王,摸了摸肚子,“不争气呀,走,去后院看看。”
周王离开席座,偷偷溜出院子,在崔宅的回廊里闻到了烙饼的香味,便顺着香味来到了离内院不远的后厨。
“郎君,这崔家不愧是顶级望族,连厨房都这么大。”侍从抬头环顾着周围的建筑,十分震惊道。
“你家郎君马上要饿昏了,快去寻些吃的来。”周王说道。
“喏。”侍从进入后厨,一桌桌色香味俱全的菜印入眼帘,香味馋的他口水直流,最后在请问了掌勺后,他拿了一块有夹心的烙饼离开。
“好香,这里面放了什么?”周王闻了闻。
“烙饼的师傅说里面是乳酪。”侍从回道。
“连一张烙饼都用乳酪,崔家还真是财大气粗。”周王拿着饼,边走边嚼。
“什么人!”
刚要离开时,却在廊道尽头却碰到了崔裕的女儿,周王与她不曾谋面,便被她的呵斥吓了一番。
抬头欲要解释,又见崔氏惊世容颜,目瞪口呆,连手中的饼都掉了。
侍从连忙捡起,并拍了拍上面的灰尘,崔瑾舟见他主仆二人如此,以为是父亲结交的寒门子弟,便问道:“小郎君是在找吃的吗?”
“啊?”周王回过神,表情很是憨厚,“是,是。”
崔瑾舟便让侍婢给了周王一些果子,“这是东市买的点心,本来是阿娘替我在及笄礼更衣时备着裹腹的,给你吧。”
周王这才知道,眼前这个清丽绝俗的少女就是崔相之女,“原来是崔小娘子,在下失礼了。”
崔瑾舟是看到周王与仆从在后院鬼鬼祟祟,形迹可疑才追上前来,竟没有想到这二人居然是来找吃的,点头后转身离去。
周王看着她的背影,适才一幕,久久不能忘怀,“没有想到一直沉默无声的崔裕,竟有个如此绝世的女儿。”
“毕竟崔相公是崔贵妃的同胞兄长,”侍从于一旁道,“崔相公气宇轩昂,其女又怎会差呢。”
周王低头看着点心,意会道:“怪不得外祖父让我亲自来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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及笄礼即将开始,宾客入席,笄者沐浴出来穿上采与采履坐在更衣的东房静候。
东堂的院中,后行开始了奏乐,崔瑾舟端庄的坐在屋内,她问道侍女:“今日及笄礼,阿兄来了吗?”
“回娘子,雍王一早就来了。”侍婢回道。
东堂,宾客入座后,崔裕起身向众人拱手致谢,“小女瑾舟,行成人之礼,诸位在百忙之中抽空观礼,崔某不胜感激。”
崔裕随后侧头看向东房,立候的仆从见之,赶忙入院呼传。
崔瑾舟抱合着手从院中走出,至厅堂正中央面朝南方,向宾客作揖。
崔家娘子的出现,引来了堂下不小的议论,“没有想到,崔娘子之貌,惊为天人,不愧是崔氏女。”
皇甫明与哥舒撼两位打过吐蕃的边将坐到了一起,张国忠自然也是寻着哥舒撼旁侧而坐。
“崔家出美人啊。”张国忠说道,“哥舒将军,可是瞧上了。”
哥舒撼摇头,心中十分顾虑,“太好看的女人,会招来祸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