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起长安(34)
“我要这桩案件的真相浮出水面,”李忱的双眸忽然变得阴暗,“拿回一切,本该属于我的东西。”
曾万福虽不在宫中,但当年之事闹得沸沸扬扬,身在长安的他便也知道了不少,“大王想要彻查此案,还原真相,可是当年圣人惩治完凶手后就曾下令不许京中再议论此事,更何况彻查。”
曾万福将商人本质体现的淋漓尽致,想要谋取最大利益的同时就要承担一定的风险,但一个聪明的商人,往往都会将风险降到最低,所以曾万福在行事之前想要问个明白。
李忱自然明白他心中的畏惧,“曾万福,汝应该明白,游走在京兆尹身边的商贾不止你一人,此事也并非你不可,吾之所以找你,皆是看在王妃的面子上,否则日后萧炯被查,又有谁能够救你呢?”
曾万福连忙叩首不再多问,“小人这就去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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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万年县——
陆庆绪跨上马,扬起鞭子狠狠鞭笞,“驾!”他带了两个随从,在万年县的十字街中穿梭,遇到行人也不躲闪,而是勒马一跃,吓得众人纷纷逃窜。
凡他经过的十字街,皆尘土飞扬,行人都是一阵惊恐错愕,就是伤了人,陆庆绪也不会回头,无人敢报官,伤者便也只能自认倒霉。
陆善是天子的宠臣,万年令与京兆府尹巴结都来不及,又岂敢做得罪之事。
十字竖街出来便是长安城的的横街,街道变宽敞后,人也多了起来,因为靠近皇城,来往的车马便也极多。
“驾!”父亲跟前受气后的陆庆绪,不顾坐骑狂奔一路的劳累而持续抽打着。
骏马奔跑的速度越来越快,连脚下的夯实的黄土都被带出来了些许。
“看路看路…”
就在陆庆绪冲出十字街时差点撞上了前方横向行驶的车马,他握紧缰绳用力一勒,骏马高高抬起前肢。
但前方的马却因此受惊,差点使整个马车侧翻。
“老头,看着点路,没长眼睛吗?”陆庆绪握着鞭子指着车夫骂道,他本想上前去教训一番。
但车厢内坐着一个穿紫袍的中年男人,他摇了摇晃晕的脑袋,随后弓腰走出马车。
陆庆绪的眼睛瞬间变了颜色,旋即很不情愿的拱手道:“原来是崔相公。”
吏部尚书、同中书门下平章事崔裕见是陆庆绪,也只能压着心中怒火提醒,耐心的提醒道:“鸿胪卿可是朝廷命官,驾马还需当心些才是。”
“不过是个挂名的虚衔罢了,什么时候崔相公给我个实职当当?”陆庆绪挑高脖子,似没将崔裕放在眼里。
崔裕遂笑了笑,“崔某作为臣子,官员任免,皆听诸公与圣人之意,岂能私自做主。”
陆庆绪还赶着去见人,便没有跟崔裕做过多纠缠,“驾!”
“某还有事,就不陪崔相闲聊了。”说罢便大笑着离开了。
“相公,您就这样让他走了?”侍从安抚住马匹,感到十分不平。
崔裕捂着撞伤的胳膊,轻轻摇了摇头,“盛极必衰。”
陆庆绪骑马离开横街进入崇仁坊的小十字巷,随后进入长乐坊。
此时苏荷与青袖还在长乐坊的酒楼内,一边喝酒一边欣赏着大明宫的景观。
陆庆绪跳下马,将马鞭一扔,迈着飞快的步子进入了酒楼,作为常客,楼中博士皆识得他。
“陆郎君…”
陆庆绪推开挡在身前的博士,“闪开。”几步便跨上了楼。
很快他就找到了隔间里静坐的苏荷,苏荷对陆庆绪的突然出现很是惊讶,同时也起了防备之心。
“七娘。”见到苏荷后,陆庆绪放慢了脚步,也不再那么急躁,略微惊喜的说道:“没有想到真的是你。”
苏荷对陆庆绪的到来有些苦恼,“你怎么会来长安?”陆庆绪问道。
苏荷的脸色十分冷漠,“圣人赐婚,我来见见我的夫君不行么?”
听到这种刺耳的话,陆庆绪顿时又不开心了,他挑起粗浓的眉头,“又是这个雍王…”
“陆庆绪,圣人赐婚,难道你还想抢亲不成?”苏荷问道,她揣起双手,“我苏荷未来的夫君,是大唐的亲王。”
“亲王又如何!”陆庆绪怒道,“我不信你真的想嫁给他?”
的确,苏荷并不想嫁进王府,更不想与皇室有所牵连,但有些事情,并不是她能左右的,更何况她心中有自己的打算。
苏荷没有回话,陆庆绪便从她的犹豫里得到了答案,“看吧,我就知道,你不会喜欢皇家这种压抑的环境,七娘,我太了解你了。”
“我嫁不嫁,与你有什么关系?”苏荷冷漠道,对于这个甩也甩不开的络腮胡子大汉, 她渐渐心生反感。
“我可以帮你。”陆庆绪自信的走上前,拍了拍自己的胸脯,“我能帮你,让圣人收回成命,只要你…”
“别做梦了。”苏荷凌厉的将其打断,“我就算是孤独终老,也绝不会嫁给你这种无赖。”
陆庆绪握紧拳头,他愤怒的盯着苏荷,“我在你眼里,就这么不堪么?”
苏荷没有回话,但陆庆绪却不依不饶,“这些年,我对你们苏家处处照拂,太子殿下为何到九原郡,你父亲心知肚明,而今为了巴结太子,转手便将你许给了皇家。”
“够了!”苏荷扭头,“照拂,亏你说得出口,这里是长安,我不想把事情都捅出来,你快走吧,我不想见到你。”
二人的对话引来了楼上宾客的围观,其中有半数是宦官人家。
“原来她就是九原太守之女。”远处传来了细碎的议论声。
“看这情形,河东节度使陆善家的二郎似乎与这位小娘子有交情?”
“那可是将来的雍王妃。”
“不会吧,陆家的二郎竟喜欢日后的雍王妃?”
“看来京城,又要有一场好戏看了。”
面对苏荷的拒绝与众人的议论声,陆庆绪将桌子掀翻,指着众人骂道:“看什么看,都给我滚。”
吓得众人纷纷躲远,面对陆庆绪的野蛮之举,苏荷怒道:“陆庆绪,你发什么疯?”
“苏荷,你别不识好歹!”陆庆绪指着苏荷放出了狠话,“在京城,雍王可护不了你。”
“我不需要她护。”苏荷昂首说道,随后便想带着青袖离去。
陆庆绪不肯,将她阻挠在过道,“今天,你若是不肯依,就别想从这里离开。”一想到父亲要让他尚公主,自己也无法得到苏荷,他便有一肚子气。
苏荷只觉得陆庆绪像个疯子,于是冲他怒道:“陆庆绪,我是圣人钦点的雍王妃,是外命妇,你怎敢?”
“雍王妃,外命妇?”陆庆绪呵呵一笑,“册宝呢?怎么证明,谁能证明?”
苏荷抓着青袖,想要强行出去,陆庆绪不但不让还在大庭广众之下动起了手脚。
陆庆绪身材魁梧,足有两个苏荷那般壮硕,在力量上,是压倒性的优势。
但苏荷并不想与他硬碰硬,她一向吃软不吃硬,陆庆绪的举动让她忍无可忍,“是你先动的手。”
苏荷利用敏捷的身手与速度将青袖推到一旁,便与陆庆绪展开了周旋,陆庆绪天生神力,却始终碰不到苏荷,二楼传来了激烈的打斗声,很快就乱成了一锅粥。
楼上的酒客受到波及,纷纷逃了出来,这可让店家惆死了,长乐坊本就地价极贵,因此租金也极高,被二人这一闹,不但没能收到酒钱,连楼都要被砸了,于是他连忙叫伙计去宣阳坊的万年县廨报官,又怕不稳妥,自己便骑马去了位于长安县光德坊的京兆府。
京兆府尹萧炯听闻,脸露愁容,河东节度使陆善可是御前红人,他哪里开罪得起,“陆二郎有官阶在身,我京兆府无权管辖,待本府上报巡使。”
长安城的治安由长安、万年两县管理,京兆府总领,然京中权贵太多,就算是京兆尹也不敢越级处置,遂以金吾卫大将军兼领左右街使,而负责纠察百官的侍御史则兼领长安巡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