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起长安(307)

作者:于欢

“你是?”老皇帝看着年轻小娘子的面容,似乎有些眼熟。

“我是虫娘啊,”虫娘走上前搀扶起老皇帝,“阿爷。”

让老皇帝没有想到的是,平日里疼爱的那些女儿现在都嫌弃年老失势的自己,只有这个最不受宠的胡女,还愿意来到这里侍奉。

想到此,老皇帝失声痛哭了起来,“你不恨我吗?”

“母亲被叛军□□的时候,我是恨的。”虫娘一边收拾一边说道,“可您生养了我,并没有让我露宿街头,我还记得小时候,您赐了一盘荔枝,那时候母亲和阿兄都在,阿兄给虫娘做了纸鸢,那一天,是虫娘最开心的时候。”

老皇帝抱着女儿大哭,“我对不起你们。”

虫娘替父亲擦着泪水,“阿爷,阿兄让我转告您…”

作者有话说:

虫娘到现在都没有封号

第226章 平胡曲(六十)

至元四年, 唐军收复洛阳后,渡河向东,施昭义逃往范阳。

范阳守将得知洛阳失守, 于是率部降唐, 施昭义无法入城,部将见燕军彻底失势, 纷纷离去。

大势已去的施昭义,不愿被俘, 于是自杀,叛乱自此终止。

时逢回纥内乱,镇北王苏荷整顿朔方军返回朔方镇守, 皇帝遣使前往朔方宣慰、赏赐, 河朔成为割据,由此开始。

就在以为终于可以太平时, 远在岭南的永王李愉得知皇帝杀了吴王,囚禁了雍王,便上奏想替兄讨还公道。

察事厅从中挑唆, 密告永王李愉私设官职, 割据西南, 密谋造反,李怏得知后盛怒, 于是下诏以其阴谋叛乱的名义命附近诸节度使率军围剿。

李愉闻讯朝廷下诏出兵讨伐, 大怒,遂举兵渡江。

原本未遭战乱的江西一带, 因永王之乱也变得混乱不堪, 江淮震动, 然而此乱仅仅只维持了一个月。

最终, 在朝廷大军围剿下,李愉兵败,为洪州刺史、江西采访处置使皇甫深所擒杀,西南隐患自此铲除。

吴王与永王相继被除,诸王皆惧,纷纷交出兵权归附朝廷。

经此后,今朝廷的隐患便只剩河朔之地,镇北王的威望,让李怏不敢轻举妄动,于是便将雍王府的僚属全都调走,长史与王友,皆被外派,只留下一些侍女在府内。

——雍王府——

“郎君。”十一娘踏入书房,“永王…江西采访处置使皇甫深将永王的尸首运回了长安。”

李忱坐在书桌前,握笔的手忽然停顿,“这个,拿去烧了吧。”

李忱将替吴王写好的祭文递给十一娘,之后便又开始磨墨。

“郎君…”十一娘看着一脸平淡的李忱,有些担忧。

“我没事。”李忱闭眼道。

然而等十一娘走后,李忱在提笔写稿时,却连连出错,宣纸换了一张又一张,始终达不到满意。

最后,心烦意乱的李忱将笔折断,不放心的十一娘折回书房,看到这一幕后,心疼的走入内,“郎君。”

十一娘匍匐在李忱膝前,伸出手制止李忱,“郎君。”

“大王,陛下宣召。”侍女走到门口提醒道。

李忱听后抬起了头,此时,她的眼中满布血丝,就算李怏不宣召,她也会进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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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紫宸殿——

自李怏身体抱恙后,便将宣政殿的常朝停了,而在紫宸殿也只召见宰相等重臣,其余军国大事都交由宦官林辅国在打理。

当江南采访处置使皇甫深将永王的尸首送往长安,想要邀功时,却遭到了李怏的严厉训斥。

李怏走出紫宸殿,看着地上用草席裹着的尸体,随后命人掀开席子。

正直隆冬,李愉的尸体已被冻得僵硬,一双眼睛死死盯着上方,差点将李怏吓了一跳。

“永王谋反,臣已奉命诛杀。”皇甫深叩首道。

“朕何时说过,允许你们私自动手的?”李怏怒瞪着皇甫深。

“陛下?”适才还在暗自窃喜想要邀功的皇甫深一下呆住,“永王谋反,臣等奉命围剿。”

“朕让你们围剿,不是让你们诛杀我的弟弟。”李怏怒道,“永王是朕一手带大的亲弟弟,是圣皇之子,朕未下诏定罪,只让尔等将其擒拿,你俘获之后,不将其送往长安,却擅自杀害,皇甫深,你好大的胆子!”

当初李怏派宦官前往江西宣召,并暗中示意皇甫深,皇甫深以为能得到赏赐,却没有想到迎来了一顿痛骂。

“陛下,臣…臣…”皇甫深有苦说不出,只能磕头求饶,“臣有罪,请陛下饶恕。”

“永王渡江,祸乱江淮,遭擒后不肯归降,并辱骂于陛下,臣…”

“陛下,皇甫刺史也是因忠心陛下,才一时糊涂。”林辅国从旁劝谏道,“而今永王谋反是事实,一但坐罪,便失皇族身份,皇甫刺史诛杀反贼有功,应当奖赏才对。”

说罢,林辅国凑近李怏,压低声音道:“江西之乱如今已经平定,朝廷最大的隐患,是朔方,镇北王拥兵自重,且在平定陆施之乱中居首功,在河朔、关东一带威望极高,陛下真正要担忧的,是雍王。”

在林辅国的调和下,李怏这才没有怪罪皇甫深,他看着弟弟李愉的尸体,眼神很是冷漠。

“去宣雍王。”李怏半眯起双眼道。

“喏。”

半个时辰后,一架马车将李忱带进了大明宫,李愉的尸体还躺在殿庭冰冷的黄土上。

宦官推着李忱来到紫宸殿,草席裹尸在寒风中格外显眼。

李忱看到后,便自顾自加快推动轮车来到了弟弟的尸首旁。

当她掀开那张草席,一直强忍的泪水瞬间夺眶而出,“十七郎,是我…”李忱颤抖着双唇,“是我害了你。”

中原大乱时,李愉一直在岭南筹谋,由于李忱被幽禁在宫中,没有办法与外界联系,等她返回雍王府时,李愉早已被察事厅盯上,书信送到岭南,为时已晚。

然而李愉在江西造成的动乱,也让朝廷元气大伤,在短时间内,李怏便不敢与镇北王撕破脸皮。

“这就是谋反的下场。”林辅国借李愉之死,提醒李忱道,“十三大王,陛下还在殿内,请吧。”

李忱搂着弟弟的尸首,双目通红的瞪着林辅国,继失去兄长后,又一个至亲手足,死在了长兄手中,“替兄讨还公道,也是罪吗?”

“讨还公道?”林辅国冷笑了一声,“大王,有些事,你我心知肚明。”

“陛下还在等呢。”林辅国又道,他冷漠的看了李忱一眼,并先她一步入殿。

李忱将弟弟放下,小声低喃道:“你放心,你和吴王兄的公道,我定会讨还。”随后便将李愉的双目合拢。

紫宸殿内李怏的咳嗽声不断,李忱推着轮车进入大殿。

“十三郎,你来了。”李怏见到李忱,一脸虚伪的喊道。

“十七郎是陛下看着长大的,陛下为什么不相信他,为什么要杀了他?”李忱质问道。

李怏沉默了一会儿,“是他不信任朕,朕多次派人前往岭南,他却不肯奉召入京。”

“十七郎的母妃死后,便被送到东宫抚养,夜晚他不敢入睡,是朕抱在怀里哄他入睡,可就算是如此…朕也没有得到他的信任,在他心中,只有你和九郎是兄长。”李怏又道。

“他为何不肯奉召入京,陛下难道不知情?”李忱又问道,“吴王奉召入京了,结果呢?”

“难道没有吴王之事,他就不会造反了吗?”李怏反问道,“十七郎为何踞岭南,你比朕更清楚。”

“朕今日宣你来,是因为天下已经大定,年关也将近,雍王妃在朔方,她虽是朝廷的镇北王,但也是你的妻子,是宗妇,宣召太过生分,若是能以家书…”

“陛下以为,在杀了吴王与永王之后,我还会相信你吗?”李忱打断道。

“你从来就没有相信过朕。”撕破脸之后,李怏也不再伪装,“所以朕也不会觉得,你在此时会相信以及妥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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