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起长安(243)

作者:于欢

踏着朔方的风沙,文喜火急火燎的进入灵武城, 径直向新帝所赐苏仪的府邸奔去。

“王妃。”文喜跳下马。

“怎么样了?”苏荷从房内跑出,急切的问道。

“有消息了,郎君被陆庆绪送往了洛阳。”文喜回道, 并将一分从洛阳传回来的密报交给了苏荷, “仲秋之时,叛军在洛阳禁苑举行庆功宴, 胡贼陆善以梨园弟子的性命,胁迫羞辱作为大唐皇子的郎君为一众叛贼演奏。”

密报上记载着当夜从凝碧池中透露出来消息,有乐工雷海青被肢解与陆善斩杀李唐旧臣以及羞辱雍王之事。

苏荷知道后, 再也压不住心中的怒火, “洛阳!”

“王妃。”文喜见苏荷失去了理智, 于是阻拦道:“王妃此刻过去不但救不了郎君,反而也会陷入危险, 如果是那样, 那么郎君所做的一切,便都将没有意义了。”

“当务之急是调集朝廷的兵力, 收复两京。”文喜提醒道, “只有强大的军力, 才能与叛军抗衡, 才能救出郎君。”

听到这儿,苏荷突然想起来,江淮的粮草已经抵达灵武,各地兵马也已集结完毕,如今只差一个统兵的元帅,便能挥师南下,然而朝廷却迟迟没有任命,似在犹豫人选。

苏荷便跨上一匹马,往灵武的宫城方向驾马离去。

“驾!”

——灵武·禁中——

面对挚友的劝谏,李怏心中依旧犹豫不决,“当初,是你举荐苏仪给我的,所以巡查朔方时,我特意绕道去了九原,担惊受怕的日子,我已经过够了,我不想余生的处境,还是如此,苏仪在雍王的劝说下,暗地里支持着长平王,以苏仪的威望,现在在整个大唐,恐怕无人能及,子强父弱,总有一天我也会像高.祖一样,被逼让位,你叫我,如何不怕?”

“我不想成为高.祖皇帝。”李怏又道。

“陛下,苏公的为人,臣很清楚。”李必劝道,“而长平王是您的儿子,您应该比臣更了解。”

“长平王是由她姑母抚养长大的。”李怏又道,“论父子之情,朕更相信建平王。”

“陛下,雍王妃求见。”林进忠入内奏道。

“雍王妃?”李怏沉默了一会儿,挥手道:“宣。”

苏荷踏入殿内,“臣苏荷,拜见陛下。”

李怏起身亲自扶起苏荷,“雍王妃快快请起。”

“陛下,苏荷是直性子,有什么话,苏荷就直言了。”苏荷心急如焚道。

“苏荷听闻陛下召众臣商讨统兵一事,诸臣意见不一,遂与李真人独议,天下兵马元帅权职甚重,必然要在诸皇子当中选择,陛下虽无嫡子,但却有长子,为何过了如此久,还不能决断?”

李怏轻轻皱眉,长子二字格外刺耳,苏荷是为了长平王李淑来的,而苏荷的背后,自然是雍王李忱。

苏荷入内,只是想快些敲定东征之事,害怕李忱在敌营多呆一刻,便又要多一分凶险,自己整日煎熬,无时无刻不盼望领兵南下。

然而李怏,却不是如此想的,苏荷的话,在他眼里,显然是储君之争。

“雍王妃以为,这天下兵马元帅,该由哪位皇子担任?”李怏负手试探的问道。

“陛下年长的诸子中,唯有长平王与建平王最为出色,而长平王是长子,无论是立嫡立长还是选贤选能,长平王都是最合适的人选。”苏荷直言回道。

听着苏荷的话,李怏看了一眼李必,“那就由长平王担任天下兵马元帅,不过,这元帅府的行军长史,长原,你可不能推辞。”

“至于别将。”李怏看了一眼苏荷,“不知雍王妃,意下如何?”

对于李怏突然的任命,苏荷有些惊慌,一旁的李必也是如此,“陛下,这战场之事,当交由熟悉之人来做,眼下能够佐元帅之右统率三军的,应该是朔方节度使苏仪,臣一介文人…”

“长原,你的能力,朕是最清楚。”李怏打断道,“你也是朕现在最信任的人。”

李必自然听懂了李怏的意思,于是不敢再推辞。

“雍王妃。”李怏又看向苏荷,“现在十三郎还在叛军手上,朕知道你救夫心切,也见识过你的能力,苏将军曾写过关于战功的奏报,当时太上皇还在长安,因你是女子才没有封赏,朕欣赏有能力之人,所以才有此委任,至于你的父亲,朕还需要仰仗他坐镇于行在。”

“是。”

“至于这元帅府就设于禁中吧。”李怏又道,“以便军情能够及时传达于朕,宫闱钥匙皆由元帅府掌管。”

“陛下圣明。”

苏荷与李必同时从李怏的寝宫走出。

“王妃太过心切了。”李必提醒道,“人是会变的,这个位置,一旦坐上…”

“可眼下连长安都尚未收复,就开始提防储君与武将,这与太上皇的做法何异?”苏荷道。

“王妃不理解,陛下当了十几年的太子,战战兢兢,如履薄冰,如今好不容易摆脱太上皇的控制与压迫,自然不想再回到当初受人压制之时。”李必解释道,“高·祖与太宗,先帝与太上皇,都是晚年受子压制,被迫让位。”

“轮到现在,太上皇与陛下,也是如此。”李必又但,“陛下在灵武登基,注定了太上皇的失权,这一点,太上皇应该最为清楚,我想此刻,追认陛下帝位的使臣,已经离开蜀中,赶往灵武了吧。”

“天家父子…”苏荷刚开口,心绞忽然传来一阵剧痛,紧接着便是一阵晕眩。

“王妃!”李必为之一惊。

随着苏荷因刺痛倒地,那藏在怀中的人偶也落了出来,木头雕刻的小人,在滚了几圈后,摔断了左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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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洛阳·天津桥——

寒风穿过上阳宫,拂过宽广的洛水,天津桥上可见明堂的宏伟。

报时的鼓声响起,行刑官将匕首再次拿出,身侧的将领看着李忱与满眼愤怒的安国公主不禁泛起了嘀咕,“一会儿要是公主追究起来,我们怎么办?”

“安国可是陛下最宠爱的公主。”

行刑官也犯了难,“可是这刀刑是陛下亲自下的旨意,若是不做,那就是违抗皇命。”

“要不,下手轻一点?”二人同时回头看了一眼正在气头上的安国公主。

“还能怎么轻啊,总要见血的。”行刑官挑眉道。

“见肉不见骨。”将领说道。

行刑官于是开始对李忱用刑,“那就先从手开始。”

“喂!”无可奈何的陆庆芸叫停了二人。

她并不是要拖延时间,而是担忧李忱忍受不了刀刺的痛,于是将一块干净的手帕给了一名禁军,“剧烈的疼痛会让人咬舌的,把这个,塞进他的嘴里。”

放心不下的陆庆芸,最后又拿回了手帕,“我亲自来。”

禁军们纷纷看向统领,陆庆芸便道:“陛下的旨意,我不为难你们。”

将领这才挥手,让阻拦的禁军退下,陆庆芸走到李忱的身前。

她犹豫了很久,湿润的眼眶中充满了无力,“抱歉。”她小心翼翼的将一块干净的手帕塞入李忱嘴中。

李忱并没有抗拒,但长时间的悬挂,早已让她疲惫不堪。

陆庆芸退到一旁,横了行刑官一眼,行刑官只能低头,心中一顿暗骂。

奈何皇命不可违,锋利的匕首刚刚拔出,便被扎进了白皙的皮肤里,一阵剧痛差点让李忱昏死过去。

那行刑官也觉得有些残忍,连手都不受控制的抖了起来。

天津桥上的人更是将头撇过,不敢去看,李忱咬住牙关,额头上不断有汗珠冒出。

只见行刑官眼睛一闭,在李忱的手臂上划了一道长长的口子。

李忱先是瞪圆了充血的双眸,剧烈的疼痛让她用尽全身力气死死咬住了嘴中的手帕。

鲜血顺着刀口向下流出,将那紫色的袍服窄袖染黑。

陆庆芸迈前一步,小心翼翼的从李忱嘴中取出手帕,“李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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