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起长安(204)
“阿爷,您看谁回来了。”严季明让开半个身子。
严高清大惊,只见昼夜兼程的长子严泉明扑通一声跪下,“阿爷。”
“你怎么回来了。”严高清的眼里并无喜悦。
“儿知道您与叔父的筹谋,儿不愿苟且偷生,儿是安平县尉,也是大唐的臣子,这次,是我央求叔父让我回来的,叔父让我给您传话,平原郡抵挡住了叛军的进攻,朝廷也派遣了援军,叔父让您与他一同起兵,牵制叛军的后方,以解饶阳之围。”严泉明说道。
听到这个消息,严高清的脸上总算是露出了喜色,他回过身,眼神充满了对起兵的坚定,“都听见了吗,河北道并没有全部沦陷,我严家,誓死不降。”
众人纷纷出来,坚定不移的喊道:“常山郡不降!”
严真清的话,让常山郡坚定了起兵的信念,当夜,众人便谋划出了对策。
“我收到消息,朔方节度使苏仪收复了静边军与马邑,陆善在东京准备称帝,所以陆善让高淼做了金吾将军并派他前往幽州募兵,此时土门只有李倾镇守,我现在派人去请李倾到藁城来议事,届时我会趁机将他灌醉,尔等便宜行事。”
“喏。”
翌日
“驾!”一名官员来到土门县。
“何人擅闯土门?”士兵拦道。
“奉常山太守之命,东平王有召,命李将军即刻前往藁城商议军事。”官员高喊道。
十二月二十二日,李倾带着人马来到藁城,严高清穿着陆善的赐袍出城相迎。
李倾见严高清身上的紫袍与金带,于是放松了警惕,命左右领兵候于城外。
严高清将李倾请到一处旅舍,端上好酒好菜,又让歌伎舞女陪侍。
“使君召末将前来?”李倾不解严高清的用意。
严高清遂说道:“我听闻大王在东京,正在商议称帝一事,所以想问问将军,我一直为大王效力,全靠大王的提拔,才有今日,如今我已年过甲子,至今未有建树,所以…”
说罢,严高清又献上一些珍宝,假意贿赂,“将军是大王的心腹部将,所以严某想来探探将军的口风。”
原本因严真清之事对严高清还有戒备的李倾,见他如此举动,于是仰头大笑,“使君勿忧,大王从不亏待自己人。”
严真清假装大喜,于是亲自为李倾斟酒,一连敬了好几杯,直至李倾大醉。
一声令下,藏于暗处的士卒与乡勇提刀而出,严高清起身,眼神狠厉,“杀!”
是夜,高淼也从幽州返回了常山,众人又用同样的计策诓骗高淼来到常山治地将其擒获。
第二日,恰逢陆善派遣部将贺千年从东都洛阳赶往赵郡宣达旨意。
严高清得知消息后,派人事先埋伏于驿站,将叛将活捉。
贺千年与高淼被一同带到常山太守严高清跟前,贺千年因害怕与李倾一样被杀,于是向严高清投诚。
“你先是背叛朝廷,如今又来投靠我,你这样的人,难道不该死?”严高清骂道。
“使君勿杀我,我有计策要献使君,只求使君能留我一命。”贺千年道。
“阿爷,现在饶阳城被围,且听听他有什么计策吧。”长子严泉明说道。
严高清点头,贺千年遂道:“使君现在要为朝廷效力,既然开了这个头,便要谨慎应对,可现在使君召募的军队皆是乌合之众,难以拒敌,使君应该派人修筑城池挖深沟壑,等待时机,切不可与敌争锋,等到朔方军抵达时,再一同进击,传檄河北郡县,断其后路。”
“这些事,难道我不知道吗?”以为贺千年再拖延时间,严高清很是不悦。
“我知道使君想解饶阳之围,”贺千年慌忙又道,“朔方军前不久取得了大胜,只要您派人暗中散布消息说朔方节度使苏仪派部将李光必率步骑一万出井陉口,而后派人告知攻打饶阳的将领章献城说常山所率兵卒皆为团练新兵,没有作战能力,难以抵挡李光必所率精锐,章献城听后必解饶阳之围而去。”
“在此之前,您先不要公开起兵。”贺千年又道,“既为细作,便要利用敌人的信任创造有利的局面。”
严高清听后大喜,而后说道:“我可以不杀你,但是你和高淼都曾投敌,所以我会派人将你押送至长安,听候圣人的发落。”
斩杀了李倾与活捉了两名叛将后,严高清派人前往太原,告知新任太原尹王成业,常山郡正式起兵讨贼,希望太原能够支援。
并写表派遣长子安平县尉严泉明以及前真定县令与前内丘县丞,将李倾的首级与两个叛将押送至长安。
然而当严泉明经太原时,却被王成业拦下,并将他们扣留,同时也拦截下了严高清准备上呈朝廷的表状。
王成业亲自派人将叛将送往长安,并将收复土门当作自己的功劳上表朝廷。
作者有话说:
这个太原尹是新派过去的(皇帝自己派的哈)
安史之乱能在那么短的时间内打到长安,多亏了这些人,所以颜真卿写那个祭侄文稿时很是悲愤。
第150章 长恨歌(一百零四)
几天前, 哥舒撼带病奉旨出征。
因高仙之与风长清的死,所以当哥舒撼带着二十万大军离开长安时,长安城的百姓, 并没有当初那样的信心。
他们并不是因为哥舒撼报病而对平乱失去了信心, 而是因为天子临阵斩杀大将,且是曾经立过功勋的将领。
尤其是在风长清的谢死表闻传遍整个长安后, 民怨四起,纷纷谴责朝廷错杀忠臣良将。
因为一旦有了疑心, 对于哥舒撼,天子可以采取同样的做法。
长安城东的城楼上,李忱拿着一份由文喜誊录的谢死表痛心疾首。
就在刚刚, 天子下诏催促哥舒撼行军, 这就说明,天子根本没有听从风长清遗表的谏言, 以为只要有足够的兵力,就能够取得胜利。
李忱看着城楼外那绵延二百里的行军队伍,紧锁的眉头, 似乎一刻也不曾舒展。
“郎君, 圣人还宫了。”文喜上楼提醒道。
“走。”李忱推着轮车转身。
“喏。”
“驾!”文喜架着马车来到大明宫。
皇帝并不在朝, 文武百官也去了京郊为东征队伍践行。
正值寒冬,皇帝回到了内廷, 与张贵妃在承欢殿中一边烤火一边对弈着双陆, 试图用这样的方式来缓解头顶的压力。
然而就连棋局都不顺利的皇帝,感到越发心烦, 眼看就要败下阵来, 却被突然入内的冯力打断, “大家, 雍王求见。”
换做平常,皇帝一定是不愿意见李忱的,可眼看就要输棋了,拉不下老脸的皇帝将棋子扔下。
皇帝故作心烦道:“怎么选在这个时候来。”
“雍王一向入宫少,想来是有什么要事。”张贵妃明白皇帝的心思,于是顺着他说道。
“让他进来。”皇帝说道,随后便带着张贵妃前往正殿。
几个宫人与宦官将脱了靴子的雍王搀扶进殿,“臣,雍王李忱,叩见圣人。”
李忱吃力的支撑着身体,跪伏在殿内冰凉的木地板上,单薄的身躯,使那腰后间悬挂的金鱼袋垂至地上,肉眼可见的瘦弱。
连续的战争,让原本就不富足的内库直接见底,户部也早已亏空,于是停了宗室的食邑,官员俸禄减半,唯有宫中开支不曾消减。
由于雍王妃的父亲正率领朔方军东征,所以皇帝即便不欢喜,也并没有当即驱逐,“雍王入宫,所为何事?”
“臣想要一件东西。”李忱埋头回道,“一件圣人不需要的东西。”
“什么东西?”皇帝看着眼前俯首的紫袍,半眯着眼睛细问。
“风长清谢死表闻。”李忱抬头道,眼中布满了血丝。
李忱的话让皇帝与张贵妃都有些惊讶,皇帝看着李忱充满愤怒的眼神,怀疑道:“怎么,你与风长清相识,与其有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