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起长安(109)

作者:于欢

在众人的惊叫与欢呼声中,幻术师将这些彩色的火团融了一只火鸟,盘旋在舞台上空。

“天爷啊,这真的只是幻术吗,也太逼真了吧。”

在所有人惊讶之时,幻术师忽然操控火鸟冲向灯楼,这一幕,使惊讶变成了惊吓。

因为在火鸟接触的瞬间,灯楼便燃烧了起来,场面一度变得混乱。

“着火了,着火了!”叫喊声甚至惊动了救火的巡逻队伍。

楼上的皇帝也是一惊,“怎么回事?”

但很快幻术师就将火鸟唤出,而灯楼也毫发无损,许贺子仍安然无恙的站在楼上。

“神了,神了,明明看见灯楼着火的。”

“这难道也是幻术吗?”

众人再次被震撼,他们甚至都不敢相信这是亲眼所见的场景。

幻术师带着假面,而许贺子则有特制的面纱,这些都能隔绝那还在燃烧的花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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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郎君总是好脾气,对谁都能忍让。”文喜驾着马车说道,“不过那幻术师确实了得。”他回头看着适才换下来的外袍,蹀躞带上的水还可以擦拭,但湿了的衣服只能更换,好在马车上有一件李忱的便服。

原本李忱是想将公服换下的,因天气寒凉,遂将便服给了文喜,自己则继续穿着公服。

“穷数达变,因形移易者,谓之化,谓之幻,所谓幻术,不过是一种虚而不实,假而似真的方术,适才那阵花香,应该就是幻术先导,先致幻,再施展术,真真假假,假假真真。”李忱说道。

“可是小人的衣服确实是湿了。”文喜道。

李忱也无法解释幻术,“世上奇妙而无法解释的东西有太多了。”

“吁。”文喜勒住缰绳,跳下马车,将李忱的轮车抬出,“咱们到了,郎君。”

咚咚!——

李忱坐在门口,文喜轻轻推开大门,屋内一股浓郁的汤药味传出,门开着没有上锁,应该是看诊的医师刚刚离去,“青袖。”文喜小心翼翼的喊道。

青袖从院里走出,看着文喜,“李郎君可来了?”

文喜将门全部打开,推着李忱入内,“当然。”

“七娘怎么样了?”李忱紧张的问道。

“今日一早,娘子因风寒所致温病,休息了一下午后,温病退了,还在榻上歇息。”青袖回道。

听到这儿,李忱便想入屋探望,文喜将她推到厅堂,青袖拦住道:“娘子的房间,外人不许入,请李郎君先在厅堂等候。”

“这都什么时候了…”文喜道。

青袖依旧不肯,“李郎君突然到访,我总要先进去通报一声吧。”

“麻烦你了。”李忱道。

青袖转身跨进了苏荷的房间,李忱便等候在厅堂内,这还是她第一次跨入苏荷居住的宅子。

“宅子虽然不大,但收拾的极为干净。”李忱望着周围说道,“越简单的东西,反而越能令人赏心悦目。”

就在李忱环顾之时,她看到了那张瘸腿的桌案,只不过桌案上的人偶被苏荷收起来了,如今上面摆放的,是一把横刀。

刀鞘有些别致,这引起了李忱的好奇,她推着轮车慢慢靠近,就在她伸手时,却将目光挪到了桌脚,因为残缺的腿下垫着几本书。

用书垫桌脚,这对于读书人而言是难以容忍的,如今虽有印刷术的出现,然而普通百姓却依旧难以接触到书籍,在刀与书之间,李忱选择了后者,“怎能将来之不易的书拿来垫桌脚呢。”

也许是命运的安排,冥冥之中注定,当李忱吹去书上的灰尘时,整个人都如被闪电击中一般。

“开皇邸报,二十二年…二十七。”

“二十七年…”李忱的眼睛在二十七这个数字上停滞住,她翻开被老鼠啃咬过,旧得发黄发黑的邸报,万幸的是,上面的字迹还能看清。

“开皇二十七年春,废太子恒,残害手足,谋逆伏诛,东宫属官同罪,斩于市。”

“年夏,调江夏郡太守卢明奕归京,迁礼部尚书加同中书门下平章事,拜相,同年,立忠王李怏为皇太子。”

“太子仆刘邵出逃大狱,抓捕未果,年秋,夷刘邵三族,斩刘邵父、兄、子于子城西南隅独柳树,妻女充入掖庭为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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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众人因他的幻术高超而欢呼时,幻术师的假面里,竟闪烁起了泪光。

幻术师操控着火鸟,眼睛盯着兴庆楼御座的方向,在璀璨的灯火照耀下,没有一个人看到他眼神的变化。

【“快走!”衙役押着几辆囚车经过西市。

街道两侧纷纷投去可怜与叹息的目光,因为囚车里即将被斩的,是十几个无辜老人与男童。

“翁翁。”满面污渍的男童朝面如死灰的老人无助哭喊。

“真是可怜啊,就因为家里犯罪的男人逃了,让一家子人替他顶罪,男丁斩首,女眷充入掖庭为奴。”

“生出这么一个没有担当男人,这家也真是够倒霉的。”

“听说他家中的妇人出身名门,因不堪受辱,在官差抓捕之前就带着女儿投湖自尽了。”

十几口人被押至城西南隅的独柳树下,很快周围就挤满了不怕事的百姓。

因斩首人数之多,此次警戒刑场的防援就有上百人,百姓们只能站在远处观望。

“时辰到。”监斩看着正午的太阳,一声令下。

十几个行刑者同时取下犯人背后的明梏,举起手中早已磨好的大刀。

大刀落下,血溅三尺,喷涌而出的血,洒到了柳树下,大多人都闭上了眼,在一声声唏嘘中离开刑场。

没有任何回旋的余地,十几条鲜活的人命,就在他的眼前,他眼睁睁看着人头落地,却懦弱的选择了退缩。

从这一刻开始,噩梦与仇恨,开始无休止的缠绕,复仇的种子,生根发芽。】

往昔回忆一幕幕重现,变成了他眼中的愤怒,与接下来的疯狂。

幻术师睁开眼,花车上焚烧的曼陀罗香已经燃尽,他再次抛洒出一捧豆子。

豆子化作火团,飞向灯楼炸开,而许贺子早已从灯楼走下,就在她离开灯楼的瞬间,大火扑面而来。

数丈高的灯楼所引起的火是无比炽热的,然而周围观看的人群,竟仍以为这是幻术。

这一次的火烧得十分旺盛,那种真实让观众的呼声越来越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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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京畿·上洛郡——

上洛郡西,边界,日落后,上洛郡太守戎装上马,领着一支骑兵在上洛边界,秦岭一代巡视。

月色之下,马背上的人影略显孤寂,上洛郡太守骑马立于山巅,向西遥望京都,久久不语。

“使君,咱们在这儿守了一夜了。”郡丞骑马上前,“如今并非战时,若被人发现,上奏天子视作谋逆,那我等…”

上洛郡太守依然不为所动,“所有后果,都由老夫一人承担。”

——长安城·永平坊——

烛光闪烁,李忱颤抖着双手,翻开了另外几本邸报,其中竟还有一本是关于太子仆刘邵的记载,且刊印的十分详细。

“太子仆刘绍,开皇十九年以棋艺冠绝而被选入东宫,初为弘文馆校书郎,迁左春坊左庶子,开皇二十四年,坐罪入狱,因太子求情,降为太子仆,掌太子车马,太子礼遇甚厚,恩宠倍加,刘邵之棋,以一手天元,无人能出其左右…”

“雍王?”苏荷从屋内走出,看着气色,似乎好了许多。

李忱猛的抬头,却是满眼通红,苏荷被吓了一跳,而后便听见李忱颤抖着说道:“我能够确认真相了。”

“什么?”苏荷不解。

只见李忱将两本陈旧的邸报揣入怀中,快速推动着轮车,“快,快,快!”

出门停车的文喜听到声音连忙跑了进来,“郎君?”

李忱拽着文喜,“给…”

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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