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山难容双绝艳(90)
陆坦之见着那块掌门牌子,不禁倒退了两步,声音发颤道:“莫非掌门师妹你……”
大弟子周城急吼道:“这绝不可能是师父做的,师父你快同金盟主解释清楚啊!”
萧白玉身影忽动,双掌飘忽不定,掌中带起利风,刹那间白衣腾起,掌势如巨浪泄地,双掌似是带着千招万招涌向金铁衣。金铁衣怎么也料不到她竟会在群雄面前当真动起手来,本就等待着她乖乖低头,完全没有一丝防备,忙举臂欲要挡下一掌来,可萧白玉这一路上不管是孟湘还是秦红药的灵丹妙药都吃了不少,又几经幻境磨炼,功力早不可同日而语,他这一挡竟挡了个空。
眼瞧着那掌风要印上自己胸口,皮肤已压迫出针刺般的疼痛,金铁衣慌忙后退了一步,却是牵动了脚踝还未痊愈的断筋,又以为自己将要毙命于她掌心,下意识的便惨叫一声,瘸起一条腿向后蹦去。萧白玉却早就收了招式,依旧长身玉立的站在那里,黑白分明的双眸静静瞧着他出丑。
金铁衣叫了一声却并未感觉到有多少疼痛,撞在身后的人身上,被人手忙脚乱的扶了起来,这才知自己已露出了瘸腿的破绽,可在群雄面前出了这般洋相,一时又羞又闹,一张老脸胀成了酱红色。
萧白玉古井不波的面上愈发冷了下来,她环顾全场,众人俱被她这般身手所震惊,敢怒不敢言。她朗声道:“请诸位明鉴,这一路上有一灰衣人阴魂不散的想置我于死地,包裹也被那人偷去,但我曾将那人引入火中,割断了他右脚筋脉。金盟主,不知你右脚是如何伤着的,还有你身上莫非也残留着火烧过的疤痕么?”
她话音中气十足绵延不绝,丝毫不见心虚动摇之色,再加之她仪态鼎立,容貌冷绝,这般朗声说来,众人俱屏息凝神,侧耳倾听。
金铁衣面上阴沉到极点,他清楚听见身后有人已开始交头接耳,而九华派众人也都是长舒一口气,面上泛起喜色,显然是信了她的话,都开始怀疑的打量着自己。金义楼也投来诧异的目光,他自是清楚父亲身上的确有被火烧过的伤痕,脚筋的确有被刀砍过的痕迹,还是他亲手上的药,只是当时父亲解释道为了冲进燃烧的草屋中救人才被烧成这幅模样。
金铁衣哼笑一声,撇开身边人的搀扶站直了身体,他也如法炮制的在声音中掺杂内力,话音一响众人耳畔都开始嗡嗡作响,浑厚的内力溢出扎的脑袋都在痛:“萧掌门既然不知悔改一意孤行,那便休怪老夫不讲情面,今日便当着天下英雄的面讲清你的真面目!来人,将那位老先生请上来。”
内力较低的弟子已克制不住去捂住耳朵,其余众人也是皱紧眉头,强忍这不舒服的感觉,人群分开,一位老先生走了上来,萧白玉眼皮微微一动,已经认出了他。金铁衣这次前来九华山当真是准备周到,不过九华派弟子和师兄都站在她身后,她也不觉慌张,见招拆招就是了。
金铁衣抖出一张画像,高举起来给在场的所有人都能看到,上面分明画着秦红药的模样,萧白玉也瞧了一眼,只觉那画像拙劣的很,连她半分神韵都抓不到。金铁衣缓声问道:“老先生,你说萧掌门——就是面前这位同画像中的女子一齐在你的医庐中处了一月之久,此话当真?”
老大夫并不知自己落在何种境地下,只是看了看画像又敲了敲面前女子,实话实说道:“不错,画像中的女子受伤很重,这二位在我医庐中养伤。”
金铁衣有些得意的瞥了一眼萧白玉纹丝不动的神情,继续问道:“在你看来,这两位姑娘交情如何?”
老大夫咧嘴笑道:“好得很啊,说情同姐妹都不过分呢,这小姑娘长得如此俏丽,还心善,无微不至的照顾病人,真是世间难有的女子。”
此言一出全场哗然,谁都识得那画像中是修罗教作恶多端的护法,萧掌门竟与她情同姐妹,这还了得。
“的确啊,是世间难有的女子。”金铁衣悚然一笑,刻意放慢了语气,冷声道:“能同自己的杀师仇人情同姐妹,可不是世间最难有的么,哈哈哈。”
他欲要放声大笑,脊背上却忽然窜上一股冷意,仿佛见血封喉的毒刃贴在颈后,饶是他阅历无数也无法形容这股吹毛立断的锐利寒冷。众人倒抽了一口冷气,都不敢多看萧白玉一眼,她脸上没有任何表情,超乎寻常的陌生和冰冷,一双阴鹜而又空洞的眸子死死停在金铁衣脸上,异常凶狠,令人毛骨悚然。
“你在说什么。”她声音裹挟着猛兽般的嗜血和顽固,原本平和的语调僵硬起来,凛然的音色寒冷彻骨,没有人答话,金铁衣的笑声孤独回荡在空中,明明他已经闭嘴很久了,却还是隐隐能听到。
山上的风猛然大了起来,天色沉沉的阴了下来,似是山雨欲来风满楼,寒风呼呼的刮过山顶,刺的皮肤生疼。在重重压来的乌云下,是萧白玉沉默而雪白的面孔,似是她当真不知道金铁衣在说什么,等待着他的回答。
金铁衣这一天处处被她压制,此时又怎能容忍被一个年纪轻轻的女子压住气势,故意提高嗓音挺直了腰板:“萧掌门莫非不知么,当年在东山上九华派的祖师婆婆被修罗教两人逼着跳了崖,老夫也是两年前在寿宴上见了那修罗教妖女一面,才知当时那人竟是她。”
“是么,那你十年前为何不告诉我。”萧白玉语气听来不冷不热,好像只是普通不解的询问。
金铁衣一僵,他如何能说是因为觊觎阎泣刀,这十年来不断在东山周围搜寻,可除了山间藏着的一块手帕外再无其它,而那块手帕还在两年前被秦红药给偷走了,真是赔了夫人又折兵。他刚要开口,只见陆坦之忽然站了出来,口吻挣扎至极:“掌门师妹,其实我早就知道你同修罗教人交情不浅,我甚至知道你还将那妖女藏在九华山上,只是我敬你是掌门一直隐忍不说,盼望你早日悬崖勒马,没想到你不仅没有回头,还同那妖女残杀武林正派,师妹你太令我失望了!”
萧白玉抬眼看他,似是无视他的指责,冰冷的目光露出居高临下的自信,但话语却带着前所未有的柔和问道:“陆师兄,你听说过血燕堂么?”
陆坦之一愣,他眼中瞬间闪过仓皇,却又被一种热烈的渴求所掩盖,他跨了几步站在金铁衣身边,似是在与萧白玉划清界限,又继续道:“金盟主,她此次出山是为了寻阎泣刀,说不定阎泣刀现在就在她手中,若是让此刀落在修罗教人手中,那真是武林之大害。若掌门师妹肯交出阎泣刀,还请金盟主放她一条生路。”
金铁衣心下稍松,抚了抚长须,呵呵的笑道:“陆小兄弟当真武林之杰,在道义面前实话实话,这般大义灭亲老夫着实佩服,你说的的确不错。萧掌门,请将阎泣刀交出来吧,若你保证一心悔过,我们还能看在陆小兄弟的面子上放你一马。”
“对!交出阎泣刀,交出阎泣刀!”阎泣刀这三个字似是在生油上点起一团火,眨眼间火浪席卷众人,所有人的情绪都被点燃,各各瞪大双眼,眸中发亮,争先想一睹阎泣刀的真容。其中不乏有在金府受过萧白玉搭救的人,但此时他们什么恩情都忘了,只一步步逼近想要迫使她把刀交出来。
萧白玉转过头,一寸寸扫过立在自己身后的九华派弟子,将他们各异的神情尽收眼底,每个人的脸庞都如此熟悉,这是她一手栽培起来的弟子。而她对面站着的是从小到大相伴十八年的师兄,却一步跨到她对面,一面请了杀手誓要取她性命,一面口口声声说着太让他失望了。
“你们也不信我,是么。”她音量和口吻都诡异的很柔和,听起来却隐约透着一股凄迷的阴沉。
沈垚一小步一小步的凑近她,拉了拉她的衣袖,声音带上了哭腔的颤抖:“师父……师父,我相信你,但师父还是把刀拿出来吧,不然他们真的会杀掉你的……有什么误会我们慢慢给他们解释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