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山难容双绝艳(159)

作者:凤歌琴音

姜潭月手脚都不知该往哪放,抿了抿鬓发又僵硬的放下,偷偷瞟了一眼站在门边的两人,求助般的望着萧白玉。萧白玉倒是听明白了,本以为潭月只是跟着楚画回来的中原,没想到是偷跑出来的,难怪那天红药问她“你堂姐居然会放你一个人出来”时,她一脸欲言又止的尴尬神情。

萧白玉回了她一个爱莫能助的眼神,这家务事要她如何插手,若是红药在这里许是还能插几句嘴。姜潭月认命的接受自己孤立无援的处境,只得小声道:“堂姐和爹爹都不许我回中原,我只好偷偷跟着楚姐姐……”

姜流霜咬着牙前踏几步,比毒蛇信子还狠的目光锁在姜潭月身上,姜潭月虽没有看她,却一直悄悄关注着她的一举一动,见堂姐忽然向前,一惊之下不自觉的倒退了几步。姜流霜见她居然还敢躲,更是被这个小堂妹气的不轻,自从知晓她在北漠消失后一颗心揪着就没放下来过,几乎是把一整片荒漠翻了个遍,她武艺不精,北漠又处处危机,唯一期盼的就是她当真是跟着楚画回了中原,否则若真走失在沙漠里,九条命都不够她用的。

“我同伯父都不许,你还硬是要回来,怎么着,中原有你的牵肠挂肚的小郎君不成,也让我见见啊。”姜流霜一句比一句急,也一句比一句狠,话音未落便瞧见姜潭月双眸中已腾起一片雾霭,但她硬是要把话说完,都顾不上还有旁人站在一边。

姜潭月偏过头去,咬着自己的下唇不出声,眼睫也强撑着不愿去眨动,堂姐的声音宛如针上棉,听来温软,却又有刺骨的凛冽,扎的她生疼。姜流霜目光一低就看见她扣在桌上的手指,骨节泛了白,指腹用力到发青,指甲也是通红,来不及多想,便一把扯着她的手腕拽了过来。

脱力发麻的手腕被人攥在指间,姜流霜蓦的逼近,姜潭月甚至都能嗅到她手臂上毒蛇冰冷的气息,她并不怕堂姐的毒,却怕堂姐比蛇牙还锋利的话语。

“哑巴了?说话啊!”堂妹的沉默让姜流霜异常焦躁,不光是因为这些日子从北漠赶来中原提心吊胆坐立不安的急切,更是因为堂妹并未否认她随口说出的胡话。

姜潭月终于抬眼看她,只是睫毛微微一动便再也承受不住沉重的水汽,被泪珠洗过的瞳仁清澈见底,清楚的看见堂姐双眼下浓重的青黑,连那眼角眉梢浮现出的恼怒责备也尽收眼底。只是一眼便让她多日来压抑的情绪的到了顶峰,她猛地抽出手腕,忍不住拔高了音量道:“在北漠那大半月里堂姐理过我么,当初要走的是堂姐,现在回来的也是堂姐,最后错的竟然是我么,堂姐若不愿看到我,我自己回中原便是。”

姜潭月用力抹去脸上的水痕,倔强着不肯再掉一滴泪下来,她着实是等够了忍够了,她不怨堂姐当时离家而走,中原太多人不肯承认堂姐的医术,她能理解,堂姐此次回来,她亦是欣喜万分,当真以为她们又能回到从前形影不离,相伴救人的时光里。

然而自从她去了北漠,两人在十天半月里仅仅见过一面,还是她同父亲闹着一定要回中原,也不知堂姐如何得知消息的,明明每日去药庐寻她时总被告知她外出未归。总之堂姐推门进来,也没看她一眼,只是硬邦邦的甩下一句不许去,又干脆利落的转身出去。

既然这般不愿意看见她,何必在成都监牢时陪她彻夜不走,何必带她回北漠,又何必在她走后不眠不休的寻她,还露出这种仿佛是她做错的表情。

姜流霜被甩开的手搁在空中半天没放下,她怔怔的看着姜潭月,眨了几次眼,仿佛突然不认识自己的堂妹一般。每眨动一次眼眸,她的面貌便在眼底越清晰,八年碌碌而过,当初乖巧的小姑娘已长成了身形欣长的淡雅女子,心中早有了万般思绪,自己却还总把她当成不谙世事的小童。

“我并非不愿见你,只是……”姜潭月那双晕着水汽的眸子盯着她,天地不怕的姜流霜便忽然结巴了一下,踌躇了一下还是再抬起手来,替她擦干了泪痕,这张脸上不应该有任何悲伤难过的神情,这是自己从小到大唯一宠爱着的人,哪怕是分开的八年间,也一直把她放在心上,未曾有片可懈怠。

姜潭月倒是没有再躲,却也没有回应,只是轻轻勾了勾唇角,那淡笑怎么看怎么苦涩。萧白玉站在一旁将来回看了个完整,心下也是一片通透,只是当局者迷,她也不准备将这局点拨清楚,有些事,不是亲身经历,亲自历经挣扎再想明白,别人说破嘴皮子也没用。

不自觉便想到了秦红药,哪怕知道不是什么正当行为,萧白玉还是在心底默笑了一下,她同秦红药经历了那么多的纷乱,费尽千辛万苦才想明白情字何解,才有了现在的安宁幸福,而面前这两人的路,怕是还长的很,但终究是两厢情愿,谁也怪不得谁。

姜流霜看着堂妹沉寂的笑意,一颗心仿佛也沉进了漫地的尘埃中,呛得她喘不过气,收回手站在原地,竟是不知还有何话好说。若不是突然有一阵急切的脚步声接近,她们两人怕是会在这里沉默的站到地老天荒,萧白玉偏头望了一眼,说不上是失落还是轻松道:“楚姑娘她们回来了。”

其实以萧白玉的功力,辨认出脚步声是谁已轻而易举,但她还是习惯性的抬眼去看,即使明知不是秦红药,也抵不住心中隐隐的期待。姜潭月闻言向门口走来,这回是真的露出笑来,远远的就朝两人招了招手,呼喊了一声:“小绘,楚姐姐。”

沈绘明显着急的很,三步并作两步冲撞过来,刚要开口却被楚画拽了下袖子,一口气硬生生的咽了下去,只不住搓着手指,连姜潭月的问候都忘了回。楚画扫了眼屋内几人,欠身行礼道:“姜大夫也来了,还未多谢姜大夫救命之恩。”

这倒不是假话,楚画虽是被姜流霜带回北漠医治,但自从清醒过来就一直同姜潭月在一起,每每和她问起姜大夫在何处,还未当面致谢时,就瞧见姜潭月一张俏脸暗淡下来,几次后也不好再多问了。姜流霜看见她也没什么好气,哼道:“是啊,你就把拐走我堂妹当做是你的感谢么?”

楚画一脸显而易见的疑惑,还没等她发问,姜潭月却先皱起了眉,硬生生道:“楚姐姐并不知晓我不曾告知离去一事,你要骂便骂我,莫要迁怒楚姐姐。”

姜流霜被她一噎,即便要骂也一句话都憋不出,用力一跺脚偏过头去,再不多出一声。姜潭月用眼角瞥见了她的动作,见到自己一向骄横的堂姐吃瘪,倒也说不上高兴或不高兴,只是余光怎么也离不开她身上。

萧白玉却少了几分寒暄的心思,她分明瞧见沈绘有话要同她说,只是被楚画拦了下来,她也不管这是姜潭月的房间,便径直走进房内,坐在桌旁,点了点一旁的椅子道:“坐,有什么话要说?”

沈绘看了看那把椅子,又望了望楚画,见她轻轻点了点头,才挪动到椅子上坐下,那表情不像坐了把椅子,倒像是上刑。

“那个,秦姐姐走了几日了,还没回来么?”她话一出口,萧白玉眼神就变了,一动不动,沉默的望着她。沈绘只和她对视了一眼便转开了目光,那目光似深海似旋涡,蕴藏了她读不懂的情绪,只觉明明房外是晌午的烈日,被这种眼神看着却一股股冒出冷意来。

楚画也来到桌边,一手按在沈绘肩上,似是想给予她力量,轻咳一声道:“不知秦护法那边,是否有人给萧掌门带回了什么消息?”

萧白玉面上瞧不出一丝起伏,没有急切也没有催促,她双手交叠放在腿上,脊背离椅背至少三个拳头的距离,好一会儿才开口道:“有话直说,你还从未叫过她姐姐。”

沈绘一愣,才发现自己紧张起来竟连姐姐都叫出口,平常都是你呀她呀的直来直去,她有些不太敢看萧白玉的表情,低着头把憋了许久的话一股脑的扔出来:“我们从成都回来的路上听说,她连续灭掉铸剑山庄,烈焰堂两派,放了大火将烈焰堂烧成一片废墟,整一堂都无人生还,但最后金铁衣赶到,不仅打伤了她,还将她擒去黑雾冢关押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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