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翻月光的夏天(149)
漆月:“我还想去东北吃铁锅炖。”
喻宜之笑:“去苏城吃糕团。”
“去泰国看钢管舞。”
“去京都赏樱。”
漆月扭脸亲喻宜之额头:“不过,第一站还是要去邶城看雪。”
那时她们还年轻,以为生活总会变好,以为整个世界将会铺展在她们眼前,予取予求。
后来生活的确变好,她们的确拥有了整个世界,却弄丢了彼此。
漆月从未踏足邶城,也从未看过她们期许过的那一场大雪。
离奇的是,喻宜之送给漆月的那条项链,漆月第一天起床刷牙时一摸脖子,居然丢了。
她们把床上翻了个遍,又把整个家里里外外找了个遍,却哪里都没有。
漆月:“真见鬼了。”
喻宜之拍拍她头:“没关系,至少你见过了也戴过了。”
后来想起,总觉得那离奇的丢失含着宿命般的意味——连老天都觉得她和喻宜之不合适,所以没收了她们的项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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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周后,邶城的天空一片灰霾,喻宜之打车去机场时,一片、两片,簌簌的雪花落了下来。
喻宜之望着天空,雪花纯洁又安静,没有根的从天空飘下来,很容易带给人寂寞的感觉。
而天空灰得像鸽子的眼睛,喻宜之坐在暖气融融的出租车里,异常想念漆月。
如果漆月在这里,她还会觉得寂寞么?
飞机抵达K市,气候就变了,温吞吞的催着人心底的恐慌复苏,让她很想坐上飞机逃回邶城。
她按捺下心底的这股冲动,到酒店收拾了一下。
出门打了辆车,去了钱夫人新交给漆月管的华亭酒楼。
她没靠近,站在马路对面一棵树下,南方的冬末春初满是绿意,反而衬出人心里的荒芜。
她远远望着,学着漆月的样子,给自己点了支烟,不抽,就那样夹在指间。
这是她特意买的漆月常抽的那种烟,好像漆月的味道将她包围,给她一点站在这里的底气。
其实这酒楼挺气派的。
也不知道漆月在不在。
喻宜之没在意自己站了多久,只是一盒烟燃得不剩多少,双腿也有些发僵。
她也不明白自己固执的站在这里干嘛,就算看到漆月,她也不该再上前打扰了。
可又自我安慰的想:哪怕看一眼也好呢。
就把这样的一次放纵,当作给自己的生日礼物吧。
当马路对面出现那张又美又狠的脸时,喻宜之的眸光凝注。
漆月送供货商出来的,当年桀骜不驯的少女,从接管华亭开始穿着正装,衬得肩线笔直,蜂腰盈盈一握,越发好看,也很有管理者的样子了。
供货商点头哈腰跟漆月握手,漆月脸上的神情淡而疏懒。
喻宜之想:这就是漆月想要的么?
在她自己的世界里,闯出一片天?
忽然,酒楼里又快步走出一个人影。
喻宜之认得她,是阿萱,拿着件西装外套,披在漆月肩上。
即便是K市,到底也是冬末,漆月从以前开始总是穿得少,到了现在,倒有了替她关切的人。
漆月冲阿萱笑了笑。
隔着这样的距离,喻宜之看不清漆月的眼神,可她能回忆起以前在宴会上,看漆月对阿萱笑过。
不止嘴在笑,眼神也在笑。
喻宜之觉得自己多少有些自虐倾向。
明明心里的伤结着厚厚的痂,她这样死死盯着看的行为,好像硬生生把那层痂揭起来。
嘴里一股莫名的血腥气,而心脏上是一个血肉模糊的洞。
就算她不揭,这伤还会好么?
只有她自己知道,再也不会了。
随着漆月和阿萱走进酒楼,喻宜之怔怔的看了会儿,指间的烟燃尽了,烫得她手指一疼。
心里好像也才后知后觉出疼的滋味来,让她吸着口凉气倒退一步。
她不该再站在这里了。
漆月一直说,她们不属于一个世界,等漆月忘了她后,总会找到一个比她更合适的人吧。
是阿萱,或者其他人,她不知道。
喻宜之转身离开,茫茫天地,她却不知该往何处游荡。
K市。海城。英国。邶城。
她待过那么多地方,可还有一处能被称作她的家么?
曾经唯一能被称作家的地方,她已经永远的失去了。
心脏麻痹的好似走不动路,她推门,钻进路边一家小店。
一间创意菜馆。
老板娘热情迎上来:“吃什么?”
喻宜之翻着菜单想:漆月可曾来过这家店么?
如果来过,又会点些什么呢?
菜单上没有漆月平时爱吃的那些菜,她推测不出。
她迷茫的抬头望向老板娘,老板娘一怔:“美女,你怎么了?”
K市不下雪。
可那双美丽的眼里,下着茫茫的雪。
喻宜之回过神,摇头:“没事,平时哪些菜点的人多,看着给我上几个吧。”
“没问题。”
这些点的人多的菜里,会不会有漆月吃过的那些。
很快两菜一汤上桌,喻宜之端起白米饭。
吃不下,又放回桌上。
垂着眸子,心里堵堵的感觉一直连通到胃里,一双筷子无处安置。
忽然,一个奶白色纸盒出现在了她的视野里。
抬头,是刚才在马路对面遥望过的那张脸。
漆月微蹙着眉,一脸的不耐烦,好像对她忽然现身打扰格外不爽。
喻宜之心里涌动着带涩意的暖流,轻声开口:“今天是我生日。”
为自己的打扰找借口,为自己的放肆找理由。
漆月不说话,还是那样不耐烦的神情,低着头把纸盒打开。
一个小而精致的奶油蛋糕。
喻宜之顿了顿,忽然赌气:“我不吃。”
这蛋糕还能是哪来的。
从华亭拿来的呗。
漆月不停的推开她,不就为了留在这样的世界么?
漆月笑了声,像是在笑自己过来得多此一举。
喻宜之以为她站起来就要走,她却整个人往后仰在椅背上,从口袋里摸了支烟出来,看了眼墙上的禁烟标志,没点,就那样夹在指间。
“喻宜之,你能耐了啊,不吃蛋糕,反而抽烟。”
“没抽,就是点着。”
漆月给自己切了块蛋糕:“你不吃我吃。”
喻宜之看着她把洁白的奶油喂进嘴,那一瞬,隔桌而坐的两人,想的也许是同一件事——当年唯一过的那个生日,喻宜之抵着漆月的额头:“月亮,不知道自己生日没关系的,以后我的生日,就是你的生日。”
喻宜之:“吃就吃。”
漆月把甜品刀递她,她不接,反而伸手把漆月面前的碟子拖走,很自然的喂进嘴。
漆月抿了下唇,默默看着喻宜之把蛋糕吃完。
喻宜之抽了张纸巾擦嘴,从包里掏出一个小盒,推到漆月面前。
漆月几乎瞬间想到了那是什么。
伸手,拿起,打开。
一条银质的雪花项链露了出来,与当年弄丢的那条一模一样。
漆月盯着链坠想,现在对喻宜之来说,最宝贵的就是时间了吧。
为什么还要去重新画图、雕刻、焊接、修挫,花那么多时间做这种事。
“喻宜之,你好倔啊,明明当年那条项链,是老天要收回。”
“你觉得我怕么?”喻宜之眸色很淡,底色的执拗就看得更分明:“弄丢一百次,我可以再做一百零一次。”
漆月沉默。
再开口:“这条项链和艾美云送你的玉扳指,价值差了多少倍?”
“你果然听说了,我还以为,你会来找我问这件事呢。”
漆月摇摇头:“不问,没什么好问的。”
她把盒子盖上,扔进自己口袋:“你的礼物我收了,就当以前的纪念,所以,你也要收下我送你的礼物。”
“什么?”
“一个愿望。”
当年漆月就送给喻宜之一个愿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