肆意仰望+番外(80)
可惜南悦斯这么爱酿酒,却没有试着去这么喝过。
不过。
如果南悦斯还在的话。
肯定会表面上说,只有小孩才这么喝。
然后又在背后偷偷学她这么喝酒。
思绪飘远又飘回,她知道今晚注定是个难以入眠的夜晚,也许是她突然生出了不靠谱的想法,她开始猜测,为什么夏糖要执拗于问她这个问题。
夏糖明明有一个很喜欢的人。
明明有一个,可以为了夏糖上天入地、无所不能的人,可以去到外太空,永远和夏糖站在同一边的人。
也许是夏糖过分依赖她,想从她这里获知一个靠谱的答案,再去试验。
又或许是,醉酒之后的正常反应,就像是有些人醉酒后的习惯,喜欢找人谈心,喜欢哭,喜欢亲人,喜欢跳兔子舞……像夏糖这样,一喝酒就好奇接吻会不会上瘾的,也不是不可能。
裴慕西用理智给定了自己两种答案。
最后,剩下情感冲动下冒出来的一个答案。
她盯着夏糖,玻璃天窗下透进来的月光朦胧,像是一层光感滤镜,盖住夏糖睡着之后仍然漂亮的表情。
她静了几秒,双手环抱住膝盖,将头埋在膝盖上,垂下眼,声音似乎要揉杂在月光里,
“可是我不想让你喝苦酒。”
一整晚,裴慕西放空了自己,没有那些鲜血淋漓的画面,没有散成碎片在脑子里叫嚣的记忆。
她仿佛回到了自己的童年时期,在还没来到南广的时候,她偶然翻开抽屉看到的那张合照,南西峰和一个女人的结婚照,两个人笑得都很开朗,像是盛放在海洋里的花朵。这个女人像是南西峰的妻子,但是在此之前,裴慕西从未见过她,只听到南西峰醉酒之后的呢喃。就算是在南西峰的葬礼上,这个女人也未出现。
只有当时还是大学生的南悦斯赶了过来,和南西峰眉眼极度相似的南悦斯,她在那之前从未谋面过的南悦斯,将她抱在怀里,护住她的眼,让她滚烫的眼泪可以淌在南悦斯掌心里。
听说这是她的亲姐姐。
听说南西峰和裴斯云因为感情破裂,在她很小的时候离了婚,于是南西峰带她来了海临,南悦斯和裴斯云留在南广。
这并非什么痛苦的记忆。
也并非就因此给她带来怨恨和不忿。
因为南西峰作为一个父亲来说,已经尽到责任。
因为南悦斯也是个好姐姐。
可她仍然会想起那张照片上南西峰和裴斯云开心的笑脸,和现在提到南西峰名字时裴斯云面无表情的脸;也会想起南悦斯醉酒后带着哭泣的呜咽,还有蜷缩在地近乎于病态的明思曼。
裴慕西从来不懂爱情。
她以前觉得,爱情只是短暂瞬间的拥有和绽放。
所以她一贯以隐性的抗拒姿态,来理解爱情这个词语,她回避那些问到爱情的问题,她散漫地面对这些问题,她不想让人觉得她仅仅是因为这样的画面,就执拗地去拒绝。
实际上,也并非如此。
但她仍然对爱情这个词语感到费解,哪怕现在已经降临在她身上,哪怕她感知到的更多的是美好,但克制和抗拒仍然是她下意识的第一反应。
更何况,让她明确感知到这个词语冲击力的人。
是夏糖。
是她几乎看着长大的小孩。
这一个关键词,就能将她所有的旖旎和设想打破。
可悲的是,在遇到这件事时。
她只能清醒着沉沦。
这似乎是一个无法解决的悖论。
-
夏糖睁开眼的时候。
视野满是柔和的金光,朦胧,不刺眼。
她缓慢地眨了眨眼,才意识到那片透明的玻璃天窗似乎被什么罩住,蒙上了一层降低亮度的罩子。
看不到天空。
一切都是柔和的,愉悦的。
被子很暖,床垫很软,让人觉着仿佛是躺在流动的画里。
她翻了一个身,放空几秒后。
她听到裴慕西的声音,从远处飘过来,柔润悦耳,带着精力充沛的悠扬,刻意放轻了许多,
“嗯,我知道了,我会和她说的,好,我会送她回学校,没事,应该的,不麻烦的……”
这个语气,这些话……
夏糖觉得自己大概猜到裴慕西在和谁打电话,嗯,估计是她妈担心到早上,实在放心不下就打来了电话给裴慕西。
以前也是这样。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
她妈就和裴慕西有了如此频繁的联系。
以至于在裴慕西没回来的那几年,夏糖都总是怀疑她妈是不是还和裴慕西背着她和裴阿姨偷偷在联系。
不然她妈怎么一点都不担心,心态比她和裴阿姨都放得开。
夏糖竖起耳朵听着,却又发现没了下文。
她正觉着疑惑,就听到裴慕西的声音近了些,带着轻巧的脚步声,像是绕在耳朵边上似的,
“醒了?”
两个字,飘近又飘远。
像是3D环绕似的。
夏糖从被子里冒出脑袋,视线往四周扫了一会,才在隔着玻璃窗的阳台上看到了裴慕西的身影。
南广的天气经常性的四季如夏,今天也是如此,只是早晚有些凉,但现在应该将近中午,烈日当空。
裴慕西在浇花,神情专注地凝视着那盆已经过了花期的绣球花,似乎要仔细观摩每一个叶片的生长情况。
她穿着一身黑,便显得本就异常白皙的皮肤在阳光下白得近乎透明,针织衫的扣子敞开几个,胸骨单薄,里面的白色内搭过分修身,勾勒出起伏的绵软弧度。
夏糖从被子里钻出来,趿拉着床边的拖鞋,走到阳台那边,打开那扇玻璃窗,于是金灿灿的阳光便从裴慕西身上晃到了她身上。
“这是我那盆绣球花吗?”她好奇地问。
裴慕西没抬眼,漫不经心地答,
“不是。”
出乎意料的答案。
夏糖怔住,没反应过来。
裴慕西又看她一眼,上挑的眼尾扬了扬,哄小孩的语调,
“它现在不是我的了吗?”
夏糖明白了她的意思,顺着她的话往下说,
“知道了,它现在是姐姐的。”
“嗯。”裴慕西应了一声,忽然又想起一件事,便瞥向夏糖,“那你的呢,为什么不直接带回去,还要继续放在我家,每次过去照料,不麻烦吗?”
她指的是裴斯云那里。
“啊?”夏糖眨了眨眼,刚清醒过来的眸子还带着几分朦胧,过一会才反应过来,回答她的问题,
“不麻烦。”
是猜得到的答案。
裴慕西指尖动了动,又继续问,“为什么要这么做?”
夏糖走过来,趴在栏杆上,眯起眼睛感受着温热的风,语气轻松地像小孩,
“我猜它会更喜欢那里。”
“就像我也一样,我也很喜欢姐姐的房间。”
其实这里的风景很好看,特别是从阳台往下看,能看到院子里停着的两辆车,远处那些设计感极强的房子,道路两旁的葱绿树木……这里的一切都像是一幅画。
裴慕西找了很久才在光怪陆离的城市里,边角处,找到这么一个似乎能容纳一切的地方。
至少每天早上起来看到这些的时候。
心情也会多几分惬意。
甚至会觉得可以在这座城市多停留上几天。
夏糖似乎也为能够这样的风景感到开心,摇晃着脑袋,轻轻地哼着歌,是一首她小时候就爱哼的歌,没想到现在也仍然还记得起这个曲调。
是悦耳的。
少女的软轻语调,搭着惬意的风,悠扬的歌。
裴慕西听了一会,等夏糖哼歌的间隙,继续着刚才的话题,“我的房间有什么好喜欢的?”
夏糖停顿了几秒,歪头看她,蓬松的发丝在阳光下显得毛绒绒的,“不知道,可能是因为我在那里的时候,会觉得很放松?”
“所以我觉着那盆花应该也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