肆意仰望+番外(78)

作者:文笃

夏糖垂了一下眼睫,有些落寞,“噢”了一声。

裴慕西没再心软,狠下心走下了楼,果真拿了一床厚厚的被子上来,以此证明自己是真的怕冷,不是嫌弃夏糖。

可放上去后,又实在太厚,在床垫上堆得厚厚的。

裴慕西钻进去的时候,就感知到了自己的自讨苦吃。

热,闷,太厚。

可她还是硬着头皮,问夏糖冷不冷。

夏糖裹着薄薄的被子,眨巴着眼睛,“不冷,还挺舒服的。”

“姐姐你不热吗?”她问。

裴慕西松开了被子的一角,让汹涌的热气冒了一点出去,“还好,有一点热,不过过一会就好了。”

“那你别热着了。”夏糖关心地问她。

裴慕西停了一会,说,“不会。”

夏糖眨了一下眼,看了看玻璃天窗外的月亮,“这样躺着看月亮,确实挺好看的。”

裴慕西也顺着看过去。

今天的月亮有些偏杏黄色,像是蒙着一层朦朦胧胧的纱,被弯着的树梢搂住,有些惬意。

“是啊,挺好看的。”她这么说着,又补了一句,“今天的月亮。”

就像那个被夏糖押走的月亮。

一样好看。

她盯了一会,发现自己并没有什么睡意。

不知道是热的,还是因为刚刚在车上闭目养神一会,便好似所有的精力被那么一小会的时间给补足。

偏偏夏糖也和她一样。

安静了一会,忍不住看她,然后又看一眼月亮。

来来去去很多回,才皱了一下鼻梁,说,

“我睡不着,姐姐。”

裴慕西觉得自己很热,燥得有些睡不着,可还是平静地劝她,“已经三点了,夏糖,再不睡就天亮了。”

夏糖“嗷”了一声,像小时候和她睡觉时一样,整个挺得笔直,僵得像一条木棍躺在旁边。

安安静静,不发一言。

等她望过去时,又会用那双亮晶晶的眸子看她,问她,

“姐姐你是不是也睡不着?”

“有一点吧。”裴慕西这样说。

夏糖便又“嗷”一声,像个滚来滚去的小团子,在被子里翻滚一下,从这边滚到那边。

过几秒,又问,

“姐姐你睡着了吗?”

裴慕西嘴巴动了动,挣扎了几秒,从那个快要冒火的被子里钻出来,然后趿拉着拖鞋,在楼上楼下晃了两圈。

回来的时候,夏糖已经从被子里钻了出来,安安静静地坐在床垫边上,好奇地张望着,问她,

“姐姐干什么去了?”

裴慕西把倒好的两杯青梅酒放在旁边的桌子上,招呼着夏糖过来,“你来尝尝这个酒,喝一口就睡着了。”

她真诚地像是一个骗小孩不打草稿的骗子。

关键是夏糖还真的信,马上就跑到她旁边坐下,歪头问她,“真的吗?”

裴慕西轻叹口气,

“假的。”

“你怎么谁说什么都信?”

夏糖皱巴着脸,不服气,瓮声瓮气地说着,“我不是谁说什么都信,只是姐姐说什么我都信。”

这样的话倒像是真的。

裴慕西把酒推过去,放轻语气,“但喝一点酒助眠是真的,不要喝太多,不然明天要头疼。”

“我是怕你一直不睡,明天上课没精神。”

“我知道。”夏糖应得欢快,“但是我明天没课,也没什么要紧的事。”

“那不喝了?”裴慕西挑了挑眉心。

“不行,要喝。”夏糖忙慌着把自己那杯酒端起来,生怕裴慕西要抢走似的。

裴慕西看她动作太快,便收回手,忍不住嘱咐,

“别喝太急,这酒度数有点高,会呛到。”

“你小心抿几口就好了。”

夏糖动作便慢了下来,听着她的话,小心翼翼地凑到酒杯面前抿了一口,然后脸马上皱得像是一个纸团,五官全都拧在了一起。

表情太过生动。

裴慕西忍不住笑,明知故问,“苦吗?”

夏糖把酒杯放下来,吸了口气,眉心还没完全舒展开来,整个人都像是皱巴了起来,

“苦。”

裴慕西笑得弯腰。

她觉得她有点故意,故意想看看夏糖这样生动的表情。

可她还是又有点不忍心。

大概她就是这么一个矛盾而又反复的人。

所以她剥了自己刚刚准备好的话梅糖糖纸,直接将糖果扔进夏糖的酒杯里,“这样就不苦了,你试试。”

“真的吗?”夏糖狐疑地看了她一眼。

裴慕西笑得特别真诚,“真的,我之前试过。”

“比直接喝会好喝很多。”

她说着这样的话,夏糖大概会相信她。

夏糖真的会相信她,并且在抿了一口发现真的没那么苦之后,眼睛像个一拉就亮的小灯泡似的,倏地在昏暗的夜里亮了一下,特别生动。

裴慕西笑着抿了一口酒,扬着眉心,

“我就说了不苦。”

“谁知道你是不是骗人的。”夏糖这么说着,突然又像是想起了什么事一样,望了过来,

“那姐姐呢?姐姐不觉得苦吗?”

“我?”裴慕西咂巴一下嘴,“还好,不是很苦。”

“我几乎每天都喝,习惯了,所以不觉得苦。”

“用来助眠,效果还不错。”她不知怎么,就在夏糖面前多说了一句,兴许是她已经不需要在夏糖面前隐瞒些什么了。

也许有一天,她真的会在夏糖面前。

将自己的痛苦和苦闷全盘托出。

也许她现在就有一丁点这样的冲动。

她应该可以相信夏糖。

不管她处于一种怎么样的状态,不管她是不是失眠,是不是颓废,是不是一蹶不振。

都可以被包容。

年轻鲜活,却强大柔韧的包容。

“噢~”

夏糖点头,然后把自己那杯还剩下七八分满的酒推了过来,

“那我们换一杯。”

裴慕西怔了几秒,盯着那杯酒里还没融化的糖果,有些疑惑,“怎么了?”

“我就想喝苦的。”夏糖突然执拗地说。

裴慕西没反应过来。

夏糖便又端过她的酒杯,深呼吸一口,然后又抿了一口进去,有些费力地控制住自己的表情,然后说,

“都已经喝酒了。”

“我就不想像个小孩一样,还要喝甜味的酒。”

她身体里那股执拗劲又跑了出来。

让人无法拒绝的执拗。

用全天底下所有人都不可以拒绝的眼神。

裴慕西大概懂了夏糖的暗示,她忍不住用指尖在那杯放了糖果的酒的酒杯上摩挲着,她盯着酒平面泛起的涟漪,轻笑,

“那我呢,你希望我喝甜味的酒吗?”

“我不知道。”

夏糖摇了摇头,卷翘的睫毛缓慢地眨了眨,语速也变得有几分缓慢,

“我只知道我的想法很幼稚,计较谁喝甜的谁喝苦的,你肯定要觉得我就像个没长大的小孩子似的,我也知道其实没什么用,还会显得我很做作。”

“我知道,就算我喝了这一杯苦苦的酒,也没办法证明什么,或者说是让姐姐稍微好受一些,但是姐姐刚刚去洗澡的时候,我试着把投影仪的声音调小,看了一会那个恐怖片,我坚持了一会,但是越看越难过,其实我还偷偷哭了,但是不是被吓哭的。我只是忍不住在想,假如我能替姐姐看一看那些恐怖片,假如我能替姐姐听一听那些可怕的声音,就好了。”

裴慕西动了动唇,不知为什么突然想起了之前的那个梦境,夏糖举着糖果炮弹登上孤岛,铺天盖地的梦境。

于是她忍不住唤她的名字,放轻了声音,

“夏糖……”

月光从玻璃天窗透进,倾洒下来,将夏糖柔软的脸部轮廓照耀着,于是那些赤忱的、天真的情绪,就再一次跑了出来。

夏糖执拗地望着她,然后又喝了一口酒,慢慢地,一字一句地继续往下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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