肆意仰望+番外(158)
不是为了死亡。
而是为了在濒临死亡时,感知到自己想要活着的欲望。
如同她在这个脆弱要命的位置纹上去的白色绣球花,只会带来两个极端的后果。
如果不是死亡。
就是从边界缝隙中溢出来的,源源不断的希望。
说起来可笑。
她当时并不觉得自己在做这样的事,可回头过来却发现,那时她很渴望自己能够再次恢复生机盎然的模样。
夏糖将那盆白色绣球花带给她,夏糖在病房门口的那无数个十五分钟,都并不是一件小事。
而是足以列入拯救她脆弱生命的关键节点。
喝完咖啡,裴慕西提出要回去继续完成工作任务,周湛留住她,有些犹豫,
“其实我今天找你来,还有两件事。”
裴慕西将咖啡杯放下,“什么事?”
周湛清了清嗓子,“先说第一件,就是等《诡雨》完结后,公司这边想为你办一个画展,展出你的那些手稿和创作草稿,以及初定的所有角色形象,还有……”
她顿了几秒,喝了一口咖啡掩饰自己的局促,“你之前画的油画还是挺好看的,也可以放在画展上,如果有更多的话。”
“但这件事不急,依据现在的安排,《诡雨》预计在后年完结,你还有很多时间准备。”
“我只是问一下你,如果你同意的话那再好不过,但如果你要是不想的话,我们也不会强求你同意。”
裴慕西垂了垂眼,没有急着说话。
周湛迟疑几秒,“反正这事不急,你可以慢慢考虑,筹备的事情交给我们就行了,办这个画展也只是为了增添你的人气,到时候你可能需要出面……”
“第二件事呢?”裴慕西出口打断了她,给出了答案,“这件事我可以考虑。”
不是明确拒绝的答案让周湛松了口气,可要提起的第二件事又让她犯了难,她视线飘飘悠悠,最后轻叹口气,从办公桌抽屉里拿出一本书递给她,说,
“这是初稿,离出版时间还早,可能还需要添点内容,你先看看。”
裴慕西接过书,说是初稿,实际上封面已经成形,这本书叫《祝愿》,作者是……
明思曼。
她有些惊讶,翻了两页,看到了这本书的扉页。
「我一直认为我和过分跳脱的人无法同频,因为我实在是不能理解穿卫衣一定要把两根绳系成蝴蝶结的人,也实在是不能理解为什么有人会给这个世界上所有没有生命的物体和意象取名字,吹风机叫南呼呼,台灯叫南亮亮,某一次刮过来的台风叫南汹汹,下一次刮过来的台风又叫南涌涌,她送给我的手表叫南嘀嗒。
可某一天,我看着我手上静静转动着的南嘀嗒,又实在觉得这个名字过分贴切。
正如南悦斯,也与我过分同频」
纸张上的文字明明看起来甜蜜又平静,裴慕西只看了几行就移开眼,却又觉得窒息又悲伤,也许是因为明思曼眼里的南悦斯实在太过鲜活。
她阖上书页,看向周湛,指尖有些发抖,
“明思曼想做什么?”
周湛又叹了口气,抚着自己的太阳穴,“我前几天去看她,才知道她一直在写这些东西,而且都是手写,厚厚一沓,你想不到吧?”
“她看起来,一点也不好。”
这是周湛对明思曼状态的全部形容。
裴慕西动了动唇,有些迟钝地开口,“我昨天才看到了她,她看起来比我想象得好,就以为她其实也比以前稍微好上一点。”
周湛摇了摇头,声音放轻,说了一句,
“可能吧。”
她实在是不好把握明思曼的状态,她一直以为明思曼看起来很好,不再像以前那般尖锐带刺,温和得有些安静,甚至还端上自己亲手做的甜品给她,明思曼以前从来不做这样的事,她便以为明思曼已经在好转。
但却看到明思曼家里厚厚一沓的手稿,里面将南悦斯写得满满当当,她匆忙翻过几页,大概就和现在的裴慕西是同等程度的惊讶和窒息。
明思曼竟然写了一本书来纪念南悦斯。
或许称不上是纪念,是爱。
她虽然对明思曼没有偏见,也知道明思曼和南悦斯的分分合合算不上什么大事,更知道旁人理智下看到的情感并非是这两人相处时的真切情感,但她也从未想过,南悦斯死之后,明思曼竟然真的会如此难以忘怀,甚至到了这个地步。
周湛甚至还记得,南悦斯当时风尘仆仆地从西雅图回来之后,搭着她的肩,像个情窦初开的少女,欣喜又雀跃地和她说的那一句,
“她叫明思曼,名字好听吧?”
回忆戛然而止,周湛总是习惯性回避那时灿烂的回忆,她的理智实际上具有相当大的效用,所以她只是又仰靠在电脑椅上,盯着天花板唉声叹气好一会,和还发着呆的裴慕西说,
“总之,她写下了这本书,但出版与否还是要尊重你们家人的意见,如果你们不同意的话——”
“我同意。”
还没等她说完,裴慕西就给出了答案,让周湛有些惊讶的答案,等周湛望过来了,她又说,
“南悦斯会很喜欢这种方式。”
“声势浩大的喜欢和纪念,她巴不得明思曼到处宣称她们有多相爱,也巴不得我们不用伤心来怀念她,而是笑着到处说她有多灿烂多积极。”
临走之前,裴慕西盯着陷入恍惚的周湛,敲了敲她的桌子,补了一句,
“但是别说她坏话,特别是她出门不爱洗头的这件事,千万不要写到书里。”
她说得实在正经。
正经到像是特意告诉周湛把这件事加上去似的。
“对了,还有……”裴慕西离开之前,又忍不住回头望着周湛,轻着声音说,
“帮我向明思曼说声道歉。”
周湛似乎不太明白她的意思,但裴慕西觉得自己是该道歉的,为自己从前的误解和不解。
可实际上。
南悦斯不是那样越受虐越爱的人。
明思曼自然也有好的一面,才会被南悦斯那么用力地爱着,她那时不懂爱情,也不懂明思曼和南悦斯,只纯粹地站在南悦斯的角度,用自己看到的片面去揣测明思曼的为人,并且觉得她不是一个值得爱的人。
但现在,没了南悦斯。
她反而能看得更清楚,现在回忆起那些被记忆忽略的细节,她忽然又觉着:
原来南悦斯和明思曼很相配。
-
2022年即将结束的前两天,夏糖离开了南广,去到了裴慕西曾经的故乡——海临市。
实际上,裴慕西对海临市的记忆实在是渺小,说不上为什么,她不再怀念海临市,包括花椒味冰淇淋和铺天盖地的雪。
她自然没真的跟着夏糖去海临市。
某种程度上是因为不愿去触碰过分沉郁的记忆,也是因为她有许多工作要做。
临近年尾,正在连载的漫画有许多待完成的宣传活动,她忙得实在抽不出三天的时间去到海临。
是的,三天。
裴慕西和夏糖需要分别三天。
这三天的时间里,裴慕西有很多事情要做,可她仍旧是有些想念夏糖,并且开始怀疑,在夏糖出国的那两年里,她应该做些什么,来习惯和夏糖的远距离交流。
但幸好,她们活在21世纪。
有很多便利的手段可以缓解她的想念。
每晚临睡之前的电话里,夏糖会给她绞尽脑汁地给她寻找歌单,有时候也会是几个无聊的笑话,听说是夏糖的小姨妈教她的,很多很多个无聊的笑话。
于是,裴慕西每晚的睡眠都比以前香甜,她惊讶,却又觉得理所当然,治愈童话的效用自然会比悬疑恐怖片的效用更大。
每天早上起来,裴慕西会收到夏糖的早安问候,有时候是关于今天天气的简单汇报,有时候是关于海临市发生的新鲜事,但每天早上都会说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