闲庭漫步+番外(402)
因此稍稍忽略了背后,当形如针刺的风自背后袭来,奉嵇一声惊呼乍响于耳畔,江珀难免分了一瞬神,转身发数招将飞来的木刺尽数斩断。
就是这一瞬间,天际倏忽乌云聚拢,林中发阴,一道闷雷砸下,风雨欲来。
形如鬼魅的人影不知何时凝滞于空,其躬着身,手中剑藏于腰侧,青芒内敛。人影目光黏在江珀身上,全身气势内隐,无声无息,欲在他回身的刹那倾势结束此战。
察觉异样,江珀回身,恰如豺狼的双目有流光一闪,唇齿微张,持剑之手臂悄然覆甩势。
他转身的刹那,风随势旋转,伴着三道踩裂土地之音。离朝扬剑狠狠下砸,气势爆发,风狂躁,凝实骇然的巨人之象直冲天际,咆哮出雷鸣,抓起一道闪电,跟着曈昽下劈之势,向江珀压去!
同时奉嵇如影出现在江珀身后,其手中利器似要扎于江珀之身,另一边无仇大师出掌,蒲婆婆出拳,齐齐向离朝攻去。
又是一瞬间,白光一闪,曈昽为江珀手中剑——怪鱼所阻,怪鱼抗不住力不断颤动,败退只是时间问题。
然而本来与离朝约定好袭击江珀的奉嵇突然变招反袭向离朝,再加上不可忽视的拳与掌,离朝咬牙,愤怒上脸,她在拼一把和后退之间犹豫。
其犹豫的刹那,江珀眼神一亮,发喉炮,无形的气团如飞弹,直砸离朝胸口。
瞬间,巨象消失,离朝吐血,且因气势被压,她不得不抬起剑,转而挥出一道剑风,顺便后退。退至一棵树前,她单膝跪地,以剑撑身,又吐出一口血,面色惨白。
“滴答滴答。”雨水不合时宜地飘落。
江珀迈开脚,紧攥着怪鱼,向她一步步走去,之所以不尽快给她最后一击,是因为他觉着眼下的状况有可能是离朝的算计,苦肉计可是百试不爽,也容易让人上套,他必须谨慎。
雨势渐大,江珀越来越靠近她,待到她跟前止步,他倾力,以迅雷之速猛挥剑。
怪鱼眨眼挨上离朝发丝,离朝动也不动。江珀起疑,亦不能真的杀死离朝,是以怪鱼有一息停顿。
这一息,变故陡至。
凭着直觉,江珀仰身,青光自眼前流窜而过,即使未被打到,剑风也在他面上留下一道横口,血呲出,他急忙顺势后空翻,与离朝拉开距离。
站稳后,江珀急急抬剑,堪堪挡住一击重劈,双足后挪,于地面留下深痕。来不及惊讶,他又赶忙变换步伐,阻挡下一招,一招又一招。
暴雨倾盆,风卷暴雨成旋涡,旋涡之内热烟、火花、流光乱舞,旋涡之外草木饱受摧残,其余人退避三舍,未再冒进行偷袭之举。
竭力对招时,江珀抽空瞥了眼离朝的脸,恰好与其对视,对视之际他感到一阵恶寒,因为离朝的眼神中充斥疯狂,可眼底却平静异常。
这时候选择入海底?
“海底?”在外观战的奉嵇疑惑地问无仇大师。
“所谓海底,即深静浅动。我予离朝小友的功课是认识自我,发觉自身之势,为此她常常要静心站桩,入定之际即是犹如沉入海底,海面之下平静深邃。
而据说受到山雨地下灵脉的影响,她和她妻子的血契联系时有时无,离朝小友时常担忧不安,忧患至极则生出愤怒,于是造成海面之上波涛汹涌。
她由此深掘出一种境界,即海底之境。入境之时,灵识假造危境,生情绪,而后灵识沉于海底,将情绪留于海面,造就表面至动,内里至静,如此犹如阖武之境下随心所欲假造气势,表面疯狂至极,内里冷静至极。”
“假造气势?”奉嵇扯扯嘴角,深觉不可思议。
“不错,拿离朝小友来讲,她最为不想见到的情况即是她妻子身死,于此等情况下她会生出悲恸与极怒,并由此产生疯狂,情至极,助气势生,此时的气势恐怕能将天捅出一个窟窿。”
无仇大师话音刚落,只见为“熊熊烈火”包裹的巨象拔地而起,将风暴冲散,直破云霄。头顶上的乌云竟是被打穿一窟窿,阳光自这窟窿涌下,照亮一方天地。
奉嵇又一次目瞪口呆。
然旁边一直沉默无言的蒲婆婆却是嗤笑一声,说:“假的真不了,这象外实内虚,唬唬一般人可以,江珀这小子可没那么容易因这假象而败北。”
闻言,奉嵇看向斗武的二人。因风暴被冲散,天也有放晴之势,是以他能看清,只见江珀与离朝剑抵剑僵持不动,虽皆是狼狈不堪,但江珀之气势显然还无有显颓,反而是离朝有种色厉内荏之象。这是何故?
“看来离朝小友并未全然沉入海底,她受海面情绪影响,心境出现不稳,因此为己身气势伤内。”无仇大师叹息,“阿弥陀佛,如若此时再出现其他变故,离朝小友脱境之时恐就是败北之际。”
仿佛是乌鸦掠顶,他这话话音还未落,一道低呼自不远处乍起。
“离朝。”
挽君衣突然出现,还不禁唤了这么一声,即使声小,于武者而言也犹如响于耳边。离朝营造的危境霎时不攻自破,她只得脱境并迅速后退。
脱境之时,气势尽消,乃是一鼓作气制敌的绝好时机,江珀不会放过,气元盖体、阖武之境、酒游心法一齐运用,喉炮也准备就绪,又气力尽发,俨然准备最后一搏,可他心中却暗道:你的计谋应不止如此吧……
眼瞅着江珀飞攻而至,离朝状似匆忙地举剑作挡,在与他对视之时,她的唇角微微上扬,目光微挪。
所有的算计在此时生效。
昨日的争吵,拉拢奉嵇,夜晚的故作消失,今日的急躁与理智并存,早已挖好的地道,突如其来的飞刺陷阱,未全然沉入海底,挽君衣的突然出现,露出破绽,无一不是迷惑江珀的算计,亦是为了掩藏她真正的帮手。
江珀出最后一招之际,携寒之剑飞驰至他背后,直打他的要害,同时离朝扬剑,弃守而攻,与携寒之剑配合,作劈,劈向江珀左肩膀,不顾袭向自己左腹的剑招,也不顾那蓄势待发的喉炮。
胜负在一瞬间分晓。
“嘭。”
随一阵风降,落叶纷纷,四仰八叉摔倒在地的江珀开怀大笑。他在最后一刻生出犹豫,分不清是离朝为主攻还是背后的外甥女为主攻,因此中招。且离朝在最后一刻运用齐光剑法的捭阖之道,从坠月变升阳之招,让他反应不及,直接被挑飞。
毫无疑问——
“离朝,你出师了!”
“出师”二字入耳,离朝有点恍惚,恍惚之后即是狂喜,她忙收剑,接着扑向君姑娘,将她紧抱,欢喜不能自持。
“君姑娘,我出师了,终于……出师了。”
回想这数月的艰辛,回想日日夜夜思念难见,离朝将脸埋在自家妻子的肩膀,难免带了几分泣音。哪怕人前再如何筹谋算计、半显半藏,于君姑娘面前,她还是那个单纯傻气的离朝。
挽君衣又何尝不是日夜思念她,饱受相思苦,只是为了大局,短暂的分别再所难免。好在苦痛已是过去,纵来日还有些许不忍之事,于当下也该是尽情享受这份欢喜。
她温柔抚着离朝的发,亦紧抱着她,在她耳畔轻应,又轻唤她的名字,一声又一声,缠缠绵绵,情真意切。
血契联系于此时恢复,彼此相思之苦相通,令她们动容又心疼,恨不得与彼此融为一体,再不分离。
“行了,你们回去再恩爱,小娃娃的伤可不轻。”蒲婆婆实在看不下去,出声提醒一句,又向江珀走去,扔给他一瓶伤药。
经了提醒,挽君衣这才发觉离朝外伤内伤皆不轻。这傻瓜此番阳谋苦肉计使得实是太过胆大,难免让她蹙眉叹息,心疼更甚。
“君姑娘,我没事,一会儿你亲亲我,伤口就不疼了。”离朝窝在她肩颈之间,吐纳时皆是君姑娘的味道,心里美滋滋的,满是贪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