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无澜已经替沐言汐吹干了发根，察觉到沐言汐眼底的困倦后，梳理秀发的手挪到沐言汐的后背轻拍，“困的话就先睡吧。”

沐言汐每次尝到甜头后整个人就会进入一种餍足的放空状态，她依稀记得自己还有件事情要跟易无澜商量，却迟迟想不起来，摇着头拒绝：“不要。”

在她胡思乱想间，易无澜又极有耐心地将手再度穿插进了她的发丝间，“那在想什么？”

沐言汐回过神，视线落到了易无澜梳理秀发的手上，呆呆地看着上面那粒粉钻。

在她左手无名指上，还带着同款的一粒蓝钻。其实沐言汐更喜欢粉色那粒，只是这些日子看着她跟易无澜CP超话中，一边倒的攻受言论有些愤愤不平。

所以，特意在沐言清递上戒指时，抢过粉色的给易无澜戴了进去。

但这并不是沐言汐纠结的事情，她极小声道：“……嗯。”

易无澜关上了吹风机，“有话直说。”

“易无澜，我觉得我们可以商量一下。”沐言汐一边观察着易无澜的神色，一边将剩下的话给说完，“我们平时要不就别戴婚戒了吧？我……我觉得它有点不太方便。”

六个亿拍下的一对钻石，能不浮夸吗？

而且沐言汐都有些想不通自己当初脑子为什么一热就将钻石打磨成了戒指，做成项链耳环不好吗？

非得戴在手上，别以为刚刚在浴室里时，她没看到易无澜偷偷摘戒指的举动。但易无澜若是不摘戒指，可能她今晚也就废了。

“可是人家结婚后不都是带着戒指的吗？”易无澜摩挲着沐言汐精致的下巴，“你那些粉丝又该说我们婚姻不合了。”

“她们才不是我粉丝，你别骂人。”沐言汐蹙着眉，显得有几分可怜，“所以你答不答应啊？”

易无澜轻叹一声，仍是拒绝：“婚戒还是要戴的。”

沐言汐长长的羽睫一颤，难过的想：完了，易无澜结婚后就变了。

跟易无澜办婚礼的第一晚，想离婚。

*

除夕。

云城到处张灯结彩，充满年味。

荣嘉总裁办中，刚执掌集团的易无澜端坐在办公桌上，即使已经是腊月二十九，桌上需要处理的文件仍然成堆，没有半点要休息的征兆。

落地窗外的夕阳渐渐下沉，易无澜放下手中的笔，揉了揉眉间，脸上是难掩的疲倦。

也不知是谁在严肃的办公桌上放了瓶盛开的雏菊花，特意放在暖气吹不到的一侧，尽管桌上的文件资料都要放不下了，也依旧为它挪出了一方小空地。

若是留意总裁办，就会发现每隔三天花店都会送一束新的小雏菊，花香淡淡，沁人心脾。

办公室的门被敲响，来人是顾彦，易无澜最得力的左膀右臂，来到荣嘉的两年都坚定地站在易无澜这一边，随着易无澜夺得荣嘉大权，他的地位也顺理成章地水涨船高。

“易总，鑫宇的沐总正在外面，她没有预约但……”

易无澜没等他说完就开了口：“让她进来吧。”

沐言清没等顾彦出门通知，就自顾自地闯了进来，就像是把荣嘉当成自己家一样。

在外人看来，也许会觉得沐言清是仗着握住了荣嘉的资金链而给易无澜下马威，但只有易无澜清楚，沐言清这故意甩面子是为了什么。

无非就是因为半年前，她在沐言汐去燕城前失控的那一晚。易无澜看着沐言清，只是淡淡地点头示意，“坐。”

沐言清将手里的文件甩在易无澜的办公桌上，“全息下一期的资金拨款，你真要研究这个技术？”

易无澜应了一声，没有多解释，只是说：“荣嘉需要转型。”

沐言清冷笑一声：“国内根本就没有这项技术，就连国外也才刚刚有点成效，我真是疯了才会在这里陪你烧钱。”

“你可以按照鑫宇的利率，不会让你亏损。”

这么多年，沐言清最看不惯的就是易无澜这副好像对什么事情都掌控在手的样子，荣嘉刚被易家上一辈拆得七零八落，哪有易无澜说的那么轻松。

她把合同往易无澜面前一推：“别废话，鑫宇还不差你这点钱，到时候你要是真破产了，谁养小汐？”

说到沐言汐，易无澜顿时沉默了下来，就连刚刚脸上的那几分镇定也全然消退，眼底罕见地流露出一丝茫然。

她沉默了两秒，问：“她回家了吗？”

“没有。”沐言清打了个哈欠，“反正孩子大了我也管不了了，小汐她在燕城分公司实习呢，明天还要飞趟美国。”

过年加班对于她们这种身份的人来说，其实是再寻常不过的事情，只是没想到沐言汐才刚上大学，就已经开始经历这些事情。

“你别给她太大的压力。”

沐言清觉得新奇：“什么叫我别给她太大压力？她要什么我没给她？是她自己非要忙好吗？”

顿了顿，打量了易无澜几眼：“我看她那压力别是你给的吧。”

沐言清总觉得她妹妹回家这么些年，心里还是有些小芥蒂。没准就因为易无澜总裁的身份，又觉得自己配不上了。

易无澜顿时说不出话来。

不是不想说，而是不知道该怎么说。

自从沐言汐去了燕城上学，她们之间的联系越来越少。新生期前两个月确实繁琐，易无澜也能理解。

可即便是上个月她借着出差的理由去找沐言汐，沐言汐也只是出来见了她一面，就以学业繁忙匆匆离开了。眉眼间的那些疏离，其实已经不用多说。

思及此，易无澜越发沉默。

“你明天怎么过年啊。”沐言清支着脑袋，“小汐不回来的话，要不我们一起？”

易无澜没搭理她。

沐言清觉得易无澜无趣，特别最近半年，好不容易有点喜怒哀乐的人，似乎又回到以前去了。

她放下文件转身就离开了。

易无澜望着桌边的那束花，久久没有说话。

*

沐言汐睁开眼时，正处于燕城国际机场，手中握着即将起飞的航班机票，旁边的助理催促着：“小沐总，登机时间快过了。”

下午三点的阳光从落地窗外透进来，刺得沐言汐睁不开眼。机场人声鼎沸，终于将她混沌的大脑拽回了现实。

沐言汐微眯着眼，总觉得这一幕有些熟悉，直到她看着早就被更新换代的手机，看着屏幕上显示的日期，这才明白了过来。

她回到了六年前，回到了大一那年的寒假。

她跟易无澜在开学前的一夜贪欢严重违背了书中剧情线的发展，她也开始收到世界意识，或者说是沐言澈系统的影响。

沐言澈的名气每大一分，他的系统就能对她的记忆做一次删减。这一年，沐言澈已经出道，以至于她前往燕城才短短几个月，就将跟易无澜的过往忘记得差不多。

她的记忆中，易无澜只是姐姐的朋友，就连那些通讯记录也全然消散，找不出一点痕迹。

沐言汐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在轮到她过安检时，忽然跟安检人员道了个歉，转身就往回跑。

后面的助理还在急急忙忙地追着，“小沐总，你去哪儿？”

沐言汐停下脚步：“替我订一张回云城的机票，就现在。”

在助理订票的时间，她勉强凭着记忆回忆出手中需要做的工作，将其一起打包扔给了沐言清，让她安排其他人去完成。果不其然，无论是哪个时空的沐言清，都会一如既往地惯着她。

三小时后，飞机落地在云城。

沐言汐一直都很想弥补过去的四年，只是每次想提起，又不知道该怎么说。可当她真的回来时，却又有种近乡情怯的胆怯。

沐言清安排的司机已经等在机场，她坐进车里后，握着手机的手都在发着颤，铃声响了一声又一声，她的心跳跟着加速了一次又一次。

最后，却随着铃声的消失，而沉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