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冰就开始笑。

先是不出声地笑，继而笑声越来越大，君王的阴气猛烈摇荡。

我等她笑够了，才拉着她的手劝慰:“他也是爱你的，只是不能把你带在身边。”

叶冰摇头，她漂亮的眼睛开始流下红色的液体。

血泪。

“我憎恨他。憎恨所有人。憎恨这个世界。”

“那小冰，憎恨我吗。”

“是的。我也恨你。”

叶冰突然抱起我把我按在桌子上，她的一只手压制住我，另一只手放在我的锁骨处，只要她愿意，她随意可以撕开我的衣服或者干脆拧断我的脖子，但我并没有被她的恶意吓住，而是平静和她对视。

“为什么不爱我。终于有了想要得到的人，终于有了想要获得回应的爱，却注定得不到结果。郑心雨，你真残忍。”

这是她第一次叫我全名。

我轻轻勾起唇角。

“叶冰。”

叶冰的一只手已经按在我的胸口，如果我再不有所动作，她一定会强.暴.我。说好的不寻求强迫呢，果然熊孩子是靠不住的。

不知道为什么，本该惊慌的我却很平静。

“你爱的是什么样的我呢。温柔的，会安抚你的，会阻止你做坏事的我？武力强大圣母白莲花的我？可是啊……叶冰，你看到的，并不是我真实的样子。”

这次轮到叶冰无措了:“妖精姐姐……”

我向上伸展开右手的五指，让惊月剑在掌中出现。

“那么……就让你看看，我的另一面吧。一直以来隐藏着不愿让人看到的，真实的我。黑暗，暴虐，嗜血，集合了负面情绪和能量的红衣厉鬼。叶冰，希望你不要被我真实的姿态吓到。”

阴气骤然膨胀，不是叶冰的阴气而是我的阴气。

“明明是活人，为什么会直接使用阴气。”

我又挥手让惊月剑消失，以手指在虚空画出法阵。

“因为我是信使呢。幽冥信使，听说过吗？为死灵传递念想，将那些痛苦和悲伤化为书信，奔走在幽冥之路上。尽管我并没有拆开信件，但每一封信的负面情绪都会被信使吸收一部分，日积月累信使终会成为充满恶意的厉鬼。小冰，我……也是积累了巨大负面情绪的厉鬼，并不是你看到的你以为的阳光姐姐呢。小冰，妖精姐姐请你阅读幽冥信使的记忆，感兴趣吗？”

叶冰笑了。

“那是自然。”

我就带她走了我的送信之路。

庞大的负面情绪让叶冰的身体一阵颤抖，她的嘴角和耳朵也流出血来，但她在笑。

“没有证据就没有犯罪是吗。妖精姐姐，不，女鬼姐姐，你果然是我预想的那样。像是一株盛放在地狱最深处的罂粟花，美丽又危险。信使送信过程中和厉鬼接触感染的负面情绪，耳闻目睹人间苦事在自己心中产生的负面情绪，积累起来确实是可怕的力量。是的，每一位信使都变成了红衣厉鬼，成为鬼王甚至是红衣君王想要以毁灭世界的方式来拯救苍生，但我相信你是例外。”

我浅笑问:“亲爱的君王，为什么会觉得我是例外呢。”

“因为你是媚鬼。媚鬼是不能毁灭世界的，媚鬼本身武力单薄，只能投靠别的大鬼，依靠挑起战争来实现目的，这就意味着媚鬼直到最后仍然在一个大鬼的怀抱中。两个大鬼就可以繁衍后代，君王级别可以做出身体像活人一样繁衍生息，肃清世界之后君王和媚鬼生一个新的世界，这不是毁灭而是新生。”

我苦笑看天。

“知道我是媚鬼却执迷不悟吗。你对我的爱并非因为我多好 而是我的媚鬼特质。就像是一个男人磕了药，在他身边有一个好看的女人，那么即便发生关系也和爱无关。小冰，你，真的爱我吗？不，换一句话，你真的明白什么叫爱吗？”

叶冰眼底的鲜红慢慢褪去，我也卸去那些让我难以呼吸的负面情绪，将它们重新封印在心海最深处，整理着自己前襟湿透的衣服。不只是衬衫，内衣都沾上了她的眼泪，贴在身上并不是很舒服。

“我……也许真的不懂。”

叶冰沉默了有两分钟才叹了口气。

她转过身去走向不知何时打开的空间裂缝。

“走吧。不要再来了。我确实不懂什么叫爱情，我对你的冲动也许就是厉鬼对媚鬼的渴求本能而不是你多特别，容我好好静一静，想一想。你们把郑小姐送回去。”

我整理了一下仪容保持礼貌微笑道:“谢谢。不用了。我可以自己离开，怎么说我也是道君呢。”

“在这时候道君真不够看的。”

我不再坚持，在两个红衣鬼王的护送下离开叶冰的私人院落，他们带我上了车，又把我送回基地的大门口。

此刻基地门口只有两个站岗的普通士兵，他们对我敬礼，我笑着对他们挥手，穿过入口走廊进入基地，突然就哭了出来。

信使每一次送信都在不断积累负面情绪来伤害自己。

那些悲伤，那些迷茫，那些痛苦，那些不甘，那些遗憾，那些憎恨，那些绝望。

我只是想要抚平他们的心，让他们可以安心往生，可是，为什么负面情绪终究没能消除呢。到最后，就连负责安抚他们的信使，都堕落成红衣君王。

我突然很想寒露。

这个时候，如果她在我身边，会抱紧我，给我一个温暖的怀抱吧？

有没有人抱抱我，真的，谁都可以。

我快要……

支撑不住了……

第250章 哭吧，宝宝

在接受信使的工作之前，我从未想过这会是如此沉重的分量。每一封信都承载着亡魂的负面情绪，信使消除这些情绪的途径一是帮助它们传达出最后的讯息，二是用自己的身体作为一个信号发射器将那些怨念吸收再净化，信使自身就是一个负面情绪的污水净化系统，正因如此每一位信使都成为了红衣厉鬼，被怨念污染过重又无法释怀的信使更是自杀成为红衣君王。

终于明白为什么寒露会极力反对我做信使，也终于感到我的未来不会有变化。我也会像那些信使一样堕落成厉鬼，还好我之前就是君王，堕落之后不至于失去理性，至少不至于完全失去理性，我的身边还有比我强大的姐姐们可以看着我不让我做出人神共愤的事情来。可是，现在，有没有哪位姐姐可以抱抱我，哄哄我，告诉我，郑心雨你还有我在，你所做的一切都不是没有意义的。

没有姐姐的话，哥哥也不是不可以。

灵魂世界的冷意蔓延开来，惊月抱住我将一个吻落在我的唇上，冰雪迅速将我包裹起来，冷到刺骨却不能让我的心情稍微起伏。

我……也许一直都在做无用功。

“心雨。不要这样。”

冰雪的锁链将我紧紧缠绕住，惊月面露苦恼捏着我的下巴。

“你跟那些信使不一样，你是红衣君王，你灵体的稳固性远非它们可比，不要自暴自弃。我们不想那么多，不想拯救世界拯救人类的大事，就想心雨自己可以做得了的事情。心雨，你不是想要消灭那只死亡之海的怪兽吗，现在的你还做不到消灭它，所以还要继续成长才对。还有心雨你不是想要和姐姐们一直在一起吗，就算不做信使了，也要好好的生存下去，才能和姐姐们有一个美好的未来不是吗。”

冰雪的锁链化为雪粒，一只温暖的手拍在我的脑门上。

我抬头看了看那张突然出现的没有五官的平滑的脸，眼泪又止不住往下流。

“惊月，你果然是没有哄孩子的能力。”

白衣人把我抱在怀里，一手温柔抚摸我的头，一手在我背后轻拍，我在她怀里嚎啕大哭，完全抛开在人前维持的理性和冷静。

“没关系的。哭吧，宝宝，我既不是你想要保护的人也不是你不愿意让他难过的人，所以在我面前你是可以哭的。哭就好了，把那些遗憾那些痛苦和悲伤全部都哭出来。张欣欣也好寒露也好，在她们面前宝宝都要保持理性和克制，保持自己精心构架的美好的样子，可是呢，在我面前，宝宝什么都不需要管。宝宝是我培养起来以后的对手，在我追求大道的本源之路上终究是会敌对的立场，在我面前哭一哭是没有关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