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主(33)
“韩定远,这个刑罚最适合你。”沈清徽在韩定远的名字下,用血一笔一划地写下“血鹰”二字。
她搁笔,耐心介绍:“刽子手会劈开你的后背,拉出你的肺,你会经历几个小时的痛苦,最后因为无法呼吸窒息而死。在你死后,你后背上的伤口会如同老鹰挥动的血色翅膀一样‘漂亮’。”
沈清徽端着那碗血站起来,她身影清癯,表情庄重,声音如古刹里敲响的晨钟,震得每个人灵台清明。
“我宣判,韩定远,有罪!”碗应声落地,血泼到地上,沈清徽厉声:“将他处以血鹰之刑,现在行刑——”
没有一个人选择离场,哪怕强忍对血腥的不适,她们也要看完这场迟来的处决。
那些爱过的、恨过的人,日夜交替的思念与恨意,都将一一归于尘土,化为虚无。
惟愿,逝者安息,生者安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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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血鹰】相传是维京人发明的处决刑罚。
下一章差不多就能写到家主回去见阿懿了。
第25章 归家
25、归家
沈家的家族陵园建在后山,分别为“凰园”、“沈园”、“青山园”。
凰园安葬历代家主与家主伴侣,沈园埋藏沈家人的尸身,青山园收归因沈家而牺牲的魂骨。
沈家千年来的兴衰起伏,从陵园中可窥一角。
沈清徽身穿黑衣,手捧白荼蘼花,站在沈篁和夏花间合葬的墓前,她身后是同样黑衣加身,手持白花的各位家人。
墓碑不是寻常世俗的形制,而是一只凰鸟栖息在桐树上,树身上镌刻介绍沈篁和夏花间生平的碑文。
每一位和伴侣合葬的家主,她们的墓碑都是“凰栖桐”。
沈篁和夏花间合葬在一起。
“母亲,妈妈,对不起,让你们久等了,女儿今天才来看你们。”
沈清徽注视着两位妈妈的黑白合照,神色哀戚。这其实是她三年来,第一次有勇气站在沈篁和夏花间的墓前哀悼亡母。
“沈家、夏家、叶家一切太平,有姨姨和姐姐们的协助,我会努力成为称职的沈家家主,延续三家的事业与信念。”
“今年九月份的时候,我收养了一个孩子,她叫沈懿,下次我再带她来见你们,这样便算是让她认过人了。”
“我也过得很好,除了偶尔对你们的思念太深,催人断肠。”
沈清徽弯下腰,将手中的荼蘼花放在墓碑前,荼蘼花是夏花间生前最喜欢的花,沈篁随她的喜欢而喜欢,现在用来表达哀挽、寄托追思再合适不过。
“竹竹、妈妈。”她轻启唇,说的最后一句话只让眼前的两人听到:“我爱你们,永远地爱你们。”
妈妈说,每个人死后都会变成星星,守护活在世间自己所牵挂的人。
她不要竹竹和妈妈再保护她了,她只希望她们还能有来生,来生再做一家人。
祭拜完亡母,沈清徽去了青山园。
竖石正上方是红色的三个大字“九二一”,十二位姐姐的肖像嵌在竖石里,肖像下方是她们的名字与生卒日。
沈清徽面向竖石深深地鞠躬,许久没有起身。
如果早知道会有她们这一天的牺牲,沈家还会做出救援那些女性的决定吗?
她们一定会的,只是要提前做好最坏的打算,行事更谨慎,计划更周密,争取绝处逢生。
倘若不然,沈家也不会是今日的沈家。
然而世间没有早知道,十二条人命的代价过分惨痛,这背后又岂止是十二个家庭的悲怨。
“九二一”将永远载入三家的历史,用来时刻警醒后辈,女性生存在世间的艰险和身为三家传人的责任。
良久,沈清徽转过身,对满脸悲色的家人说道:“从今以后,只要我还是沈家家主一天,就不会再允许出现她们这样的牺牲,我更希望‘九二一’一事后,三家之中不再有惨案发生。”
她难掩哀恸,冷声掷地:“我们三家,对得起自己的性别,对得起自己的身份,对得起自己的家人,对得起自己的责任。”
“哪怕……”她目中划过一分叹息:“我们总是被辜负,也要做到无愧于心。”
她们同样是芸芸众生、一粒红尘,但人世间有些事,需要有人去发声、去完成,她们一直在这样做,从未想过逃避与远离。
十一月的晚风,奏响离人的哀歌。
沈清徽这一忙,几天悄然过去,夏白焰到沈宅接她回宜室雅苑时已是深夜。
道路无行人,路灯影绰绰。夏白焰关心沈清徽,等红灯时忍不住多言:“其实可以明早再回去,晚上的话太赶了。”
沈清徽阖眼靠在车窗边,闻声抬眸看向夏白焰,她天生骨相优雅,如今清减下来,像湖中心氤氲起的薄雾,随时会消散无痕。
“阿懿瘦了。”她的目光落回捧在掌心的龙猫挂饰上,瞳仁漂亮,那晚她离开沈懿时,只来得及把这个带上。
“我不在家,她都没怎么吃饭。”她往后靠,指尖揉上额角,潋滟的眸光里暗波荡漾:“我没有分/身术,没办法变多一个自己陪着她,只能争取快一点把事情做完,好早点回去见她。”
她语气倦懒,碎发落下鬓角,表情朦胧地像一幅水墨画:“晚一秒钟都不可以。”
有人心心念念地盼她、想她,她是被人期待和牵挂的存在,又怎么舍得让对方等待太久。
于是趁夜驰行,但求早日归家。
夏白焰面露了然,被沈清徽话语里蕴藏的情感烫得心惊,她们之间的羁绊似乎比她料想的还要深。她也发现沈清徽这次回来,像是卸下了禁锢自己多时的枷锁,神色轻松淡然,更添几分人情味,这是好事。
钥匙入锁,沈清徽打开玄关处的灯,她侧下身换鞋,一道小小的身影跑了过来。
沈懿跑得太急,到沈清徽面前时低声喘气,她的眼里蓄满山光水色,昏黄的灯光缓而晕开,将她脸上的焦虑、欢喜、依恋融合又打散,显得温情且朦胧。
“阿懿?”沈清徽音色微冷,语气却柔,疲惫的归人回了家,她稍稍心安,迎上沈懿扑过来的怀抱,笑意如一支沾露的栀花,瓣瓣舒展:“你怎么还没睡?”
这个点,已经很晚了。
她听叶糜说,沈懿每晚都会在客厅沙发上等她到深夜,直到熬不住困才沉睡过去。
“阿懿平时乖是真乖,倔也是真倔,尤其是碰上你的事,啧,谁劝都不听。”叶糜才把睡着的沈懿抱回床上,她刚坐下就忍不住给沈清徽打电话。
电话那头的沈清徽正在和沈西洲做玫瑰布丁,她这几天睡不太踏实,索性失眠无觉,便拉上沈西洲和她一起学做几道新的甜品,好等事情忙完后回去做给沈懿品尝。
一室的馥郁花香冲淡她身上的冷香,她青丝慵垂,专注手上的动作,人似滴落在水间如雾化开的朱砂,美得如烟如玉。
手机开着扩音搭在桌上,沈清徽听到叶糜的话,随口应道:“你羡慕?”
叶糜快速否认:“我没有。”
沈清徽语气肯定:“你就是。”
被无情戳穿的叶糜心头一哽,没人想她是她的错吗?不是吧!
沈西洲闻声望过来,她勾起唇,笑里含了暄和春阳,姿态容与。沈清徽有这闲心逗人,甚好。
沈清徽撩起一眼看她,到底没忍住,溢出薄薄一句:“专心做你的。”
沈西洲摇头轻笑,她侧回颈,眼角眉梢里蓄满恰到好处的温柔,流光清扬。
沈清徽转头,琉璃眸子淌过柔光,她缓了声:“糜姐姐,我最迟后天回去,阿懿劳你多照顾。”
“什么话?应该的。”叶糜啜水:“你也照顾好自己,知道吗?”
“嗯。”沈清徽温顺地应下。
叶糜又问:“西洲在吗?”
“糜姐姐,我在。”沈西洲凑过来,笑容明灿,沈清徽从鼻息里发出一声轻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