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枝可依+番外(152)
皇宫是一个巨大的笼子,宫里的所有人都是笼子中的鸟儿。而皇族是特殊的,他们是笼中美丽的金丝雀,正也因此,他们不具有离开这个笼子的权利。这是柒珩一早就意识到的。
金丝雀逃不出它的笼子,柒珩最终还是回到了皇宫。他重复着每天一模一样的生活,在一天下了早朝之后,几位大臣找到他,请求他劝说父皇。
理由很简单,他们坚信如果有一个人可以劝说天和帝放弃寻仙问药,那个人一定是柒珩。
并不知道会发生什么的柒珩答应几位大臣,说自己会尽力一试。当他到了紫宸殿,恭恭敬敬地喊了声“父皇”,想要开始劝说时,一个香炉朝他砸了过来。
柒珩本意是想要接住香炉,可是在指尖触及香炉壁的那一刻,过高的温度让他不得不收回了手。正是这一收手,香炉砸在了地上,摔碎了。
后面发生的一切简直像一场儿戏。天和帝震怒,废除了他的皇子之位,甚至没有给他解释的机会。他被宫人脱去了属于皇子的华服与冠冕,赶出了皇宫。
踏出皇宫之前,柒珩的目光死死盯着那个他曾经敬爱的父皇,却从父皇的眼里读到了令他无法置信的答案:一个坚信自己会长生不老的人是不需要继承者的,就算那个继承者可能会做出比他更优秀的成绩。
走在仿若没有尽头的街道上,凛冽的寒风刮过柒珩的背脊,像一把锋利的刃。寒冷使他的感官都变得迟钝起来,除了冷,他好像感觉不到任何事物。
极度的冷意中,柒珩走到一处熟悉的宅子前,抬头看着宅子上的“萧府”两个字。正犹豫着要不要敲门,里面的人已经将门打开了。
在外面冻了那么久,骤然对上萧珏的目光,柒珩有点反应不过来。萧珏衣冠楚楚,他自己却披头散发,衣着不整,这着实不是个见面的好时候。
“殿……如归。”萧珏本来想喊他“殿下”,想起了柒珩之前说过的话,匆忙改口。
柒珩努力想做出一个微笑的表情,无奈嘴角已经冻僵了。他转而求其次,唤了声:“子暄。”
萧珏想拉他进来小坐,手指刚刚触碰到柒珩的胳膊,柒珩忽然沉重地倒下去。他在冰天雪地里冻了太久,接触到这一点暖意,已是心满意足,不自觉地昏倒了过去。
于是萧珏被迫将沉甸甸的柒珩扛了回去。等真正把某人扛回去,萧珏觉得某人也没有想象中那么沉,完全没有考虑到是他恢复武功之后扛柒珩变得容易起来。
总之,柒珩就在不知情的情况下被萧珏扛回了堂屋里。由于他来得突然,萧府没有客房可以住,萧珏就把自己的堂屋让给了他,在客房收拾出来之前住在了书房。
在昏迷的那段时间,柒珩又做了一个很奇怪的梦。梦里是暗沉沉的天空,密布的乌云仿佛要吞噬掉天边的唯一一抹光芒。偶尔有闪电穿过云层,带来可怖的巨响与刺目的光,惊走了栖息在枝头的寒鸦。寒鸦扯着嘶哑的嗓子,鸣叫着飞向漫无边际的黑暗。
天空之下,是比它更为阴沉的坟冢。坟冢上没有写死者的名字,甚至于坟冢内根本没有死者的遗体。这是一方衣冠冢,而它的主人——那名死者的遗体在那场战争中成为了众多士兵遗体中的一员。
这方坟冢无疑是冷清的。它的面前没有一束花,也没有一个祭奠它的人。也许是很久没有人打理,它的四周都长满了荒草。
明明坟冢上没有写死者的名字,柒珩心里却有一种声音在疯狂地告诉他,这是萧珏的坟冢。至于为什么会有这样一方墓,大抵是因为窥心镜中他看见自己杀死了萧珏。
所以连梦境也不肯放过他,要他来赎罪了。
隔着快要没过他腰际的坟头草,柒珩看见了另一个自己。那个“柒珩”捧着一束雏菊,提着一壶萧珏生前很喜欢的酒,缓缓地跪在了坟冢前。他一开口,柒珩内心的想法就被不留余地地证实了,因为“柒珩”开口的第一句话是:“子暄,我来看你了。”
这一刻,柒珩觉得自己的心跳声都要停止了。无数纷乱冗杂的事情在他脑海里划过,他拼命寻找着让自己恢复镇静的方法,可惜没用。
他看着坟冢前跪着的那个“柒珩”将雏菊静静靠在坟冢边,又将带来的酒一点点洒在坟冢上。做完这一切,“柒珩”低下头,开始说一些往事。
“子暄,你我都小的时候,我总是像个跟屁虫一样跟在你身后,‘哥哥哥哥’地叫着,无论你去哪里都和你寸步不离。”说起这个时,“柒珩”的眼睛里流露出怀念的情绪。
他接着说,“后来你远征西北,我在皇宫里盼着你平安归来。我更加刻苦地读书练武,想要变成和你一样强大的人,在未来的某一天和你并肩作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