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裳(129)
阿裳的心便落在那「真」字上,倘若故事里有真,她希望是在那些无拘无束,恣意潇洒之上。
「阿云,什么是江湖呢?」
秋季的天很高,阿裳一眼望不到边,她开始很好奇与那片她同样无从了解的世界,祁云轻言:「有人的地方就是江湖。」
「有人的地方……」
祁云说江湖与市井并没有什么不同,可能江湖就像一坛放久了些的酒,什么都要来得浓一些,情也是,恨也是。
「……」
「江湖上的什么东西都很快,包括人的命,所以他们没有办法将感情放的太久,喜欢上一个人就在一起,恨一个人就要去把他杀掉。」
阿裳认真的听着,细细品味着祁云所说的那坛酒,眼睫在细风中轻眨,总觉这坛酒在祁云的口中似乎更加的苦涩一些。
可寒江孤影,快意恩仇,江湖本就是最为孤独又浓郁的一坛酒。
———
傍晚时分,斜阳比秋风吹过的落叶还要耀眼上几分,阿裳一边庆幸着连续几日的晴好天气,一边心疼起已载着二人行走了半日的马儿:「阿云,要不我们今晚就在附近先找个地方休息吧?」
「好。」
祁云的宠溺总是来得直接又渗透进所有相处中的细枝末节,单单这一句不问缘由干脆利落的应答都让阿裳心头漫起涟漪。前方便是驿站,祁云让阿裳去订房间,自己则去后院拴马,这一小小的分工却让阿裳为了难。
「姑娘,要几间房啊?」
「我……」
柜台前的阿裳有些犹豫,不过是因不知该要几间房。抛开矜持不谈,阿裳自是想与祁云共处一间的,可常年自卑的思维习惯总让她在做选择时产生退却,若是祁云不是这般想的,那该怎么办。
「姑娘?姑娘?姑娘要是没想好,要不先让后面的客人办?」
这郊外的驿站生意倒是不错,阿裳纠结的间隙后面来了一队民间的杂耍艺人,男女老少加在一起一共十来人,排在阿裳身后的是对男女,大庭广众之下女人像条蛇般缠绕在男人的身上,似乎看出了阿裳的为难,擦身之际女人冲着阿裳挤了挤眼,用唇语说着「一间。」
阿裳的脸「噌」的一下便红了起来,因心思被看穿,也因那一句明示。女人见状丝毫不掩饰的大笑起来,笑过留给阿裳可以选择的,当真只剩了一间。
「哎呀,姑娘实在不好意思,今儿客人太多,只剩了一间房了。」
「……」
阿裳再次难在了柜台前,本应正如了她的心意,可当没有了选择之际她担心祁云会介意的忧虑便更重了些。
「怎么了?」
祁云的归来这才打破了阿裳自我思绪的拉扯,掌柜的道明实情后祁云甚至都未有思考:「一间就够了。」
这不假思索的「一间」便再次在阿裳的心头激起了涟漪。
晚饭时分与那帮杂耍艺人邻桌,那个女人依旧与男人如胶似漆般的粘着,就连吃饭都是坐在男人腿上一口一口的喂着,这亲昵之行让阿裳忍不住想去看,又有些害羞,目光来回闪过倒先把一旁的祁云给逗了笑。
「阿云,你,你突然笑什么?」
阿裳本就因那二人的亲密而微红着脸,被祁云这莫名的一笑更是加重了些,祁云抬筷夹给她一块桂花糕,说那两人如此粘腻不过是因女人下肢瘫痪,无法独立行走。
「……」
阿裳有些不可思议的再次看向邻桌,这才发现女人长裙之下的脚当真没有落在地上过,知道真相的阿裳第一时间为自己那些歪念而感到羞愧,羞愧过后开始感慨起男人的可靠,祁云自己吃下一口桂花糕,末了将筷子放下:「不然,那个男人手是残疾,他终日背着女人,女人就是他的手。」
「他是她的腿,她是他的手……」
彼此依附就像是盘根在一起的树,看着看着阿裳甚至开始有些羡慕于这种相依相存的亲密关系:「真好啊,他们的感情一定很好吧。」
祁云饮下一杯茶:「感情可以是彼此吸引,也可以是彼此需要。」
将那被一饮而尽的茶杯重新斟满,阿裳看着那茶水晕起的涟漪,她觉得被吸引是开端,被需要才能够永远存续。
就在茶余饭尽之际,隔壁桌的人们正喝起了兴,提了酒壶就来到二人桌上开始敬酒,见阿裳并不抗拒,祁云便未有阻拦,几杯下来不胜酒力的阿裳已是微醺,众人均喝的尽兴,说要为二人表演一场。
喷薄的火焰将黑夜照亮,就像秋意燃进了夜空,阿裳看着那炽烈的光和被燃烧着的月亮,借着酒意倚上祁云的肩头,祁云并未将身子挪开,只在火光之下将她揽住。
一束失控的流火飞来,祁云抬袖拂过,火团化作星尘坠落在二人身旁,阿裳的心也被跟着点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