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差十四年(287)
她在心里演习着说,我们分手吧。
然后再不要说其他话了,不说分别这两年来发生的一切,不说我现在有点糟糕,我不再是大明星了,也不再是人人喜欢的杜思人。
她鼓起勇气,走上楼去,好像这里千真万确存在着时空隧道,只要走上去,就真的会见到她。
我们分手吧。
她再一次演习。
只有抱着这样的信念,她才有勇气与她见面。
我们分手吧。
她站在502的门前,抱着怀里那一纸袋子板栗,腾开一只手,理了理头发。
然后,掏出钥匙,打开了房门。
家里有人。她隐隐能够听见。有谁在说话。
玄关的鞋柜旁摆了好几双鞋,运动鞋,短靴,高跟鞋,摆得乱七八糟,她看了就难受。
她往屋子里走了一步。
楼下忽然开始放广播了,广播里说:非必要,不外出,戴好口罩,保护自己,保护他人。
为什么?她的脑子迟钝得不转了。
广播放完一轮,外头的声响空落了,家里的人声便更清晰,是从次卧传来的,只有一个声音,有人在跟空气吵架。
她愣愣地站在原地,手背在身后,关上了房门。门咔哒一声。
次卧的声音瞬间便消失了。
没有脚步声,但有人在接近。
她瞄了一眼餐厅的花瓶,心里想,被这东西打中的话,应该很痛吧?
她一动不动站在原地。
那警觉靠近的人影看见她了,想必是收回了要抄起花瓶的手。
她转过眼。
林知鹊与她四目相对。
她不说话。还没到说的时候。
林知鹊穿着衣领有些歪了的宽大卫衣,脚上一双毛绒拖鞋,一头黑色卷发蓬松如瀑,好似一个安稳的平日,就这样站在她面前。
林知鹊看着她,很快速地眨了好几次眼,然后回头,看身后,看左右,再看她,走近一步看她,再走近一步,“你从哪里来?”她说话了。
杜思人没有答话。
林知鹊向她伸出手,仿佛眼前是个幻觉,先是碰到了她垂着的手背,然后揪住她的衣袖,完全贴近了她。
杜思人口吻平淡地说:“你猜我买了什么?”
林知鹊的眼睛红了,而后再次慌乱地扭头看了看,嘴唇发抖,话说得艰难:“你,你从哪里……”她一时激动得口不择言起来,“……我在开会。在线上……”
“你在忙?”
“不是。对。因为今天,今天是工作日,我们在家办公……”她揪着她的衣袖,磕磕巴巴地说着。她从没见过她像这样失态。
“在家办公。”她了然似的淡淡说,“所以在线上开会。有同事在等你。”
“是,我去跟他们说,你等一下……”
林知鹊松开了她的衣袖,要扭身走开。
她被松开了的那只手垂落至最低点,又转而抬起,握住了即将要离去的手腕。
她将她拉至怀抱中,说:“我不要等。就这一次,可不可以?”
林知鹊缩入她的怀中,没有动,也没有说话,她知道林知鹊哭了,先是不出声地流着泪,再是哭得身子颤动起来。
原本另一边臂弯中抱着的纸袋滑落,掉在了鞋柜旁。
“今天是哪一天?是不是2月13日?”
林知鹊伏在她的肩头,一边哭,一边点头。“是,是2020年的2月13日。”
杜思人终于笑了一下,“看来,我来得太早,你还是姐姐。”她摸着她的头发,“姐姐,生日快乐。”
她没有礼物送给她,只买了一袋傻兮兮的板栗。
她没有说那在心里演习了千百次的谎言,相见这一刻,只一个拥抱她便回归自我。她说:“我好想你。”
她想,那些惯于撒谎的人,是不是活得很累?好在真心话不必演习。
第105章 24-3
2020年,在锦城。
林知鹊刚刚过了28岁的生日,如果算上在另一个时空呆的那大半年,应该快要29岁了。
杜思人是26岁半。
她们整日整日待在一起,每天睁眼看见同一抹晨光,拥抱,亲吻,缠绵,也有时候,只是牵着手聊天。杜思人觉得,相处是与亲密接触一样重要的事,她热衷于和林知鹊一起吃饭,一起做家务,或是在林知鹊工作时静静地待在一旁。
新冠疫情肆虐,到处都在封禁,杜思人想偷偷溜出去放风,林知鹊恐吓她:“万一你被感染了,再顺便把病毒带回2011年,你就是千古罪人。”
不让她出去,她便马上培养了新爱好——玩手机。
虽然她一开始对林知鹊的iPhone11pro不屑一顾,坚持要玩自己的iPhone4,林知鹊问你在那上边玩什么?她说我玩愤怒的小鸟,你没玩过吧?90后,小屁孩。
结果隔了半小时,林知鹊从房间里走出来倒水喝,发现她躺在沙发上,正目不转睛地刷着抖音。见林知鹊来,她赶忙举到她面前给她看,说你看你看这个笑死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