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山川温柔(7)
程烟凡的事情林翕清没有去多问,至于当年的T杯金奖选手为什么沦落到了L市这种小地方之类的问题,谁还不是个有故事的女同学呢?程烟凡不说,林翕清也没打算问。
但练习的这差不多十天里,程烟凡一直都在跳林翕清那支舞。至少林翕清没有见过对方练习别的什么东西,而且也从来没有见过老师来指导过程烟凡的形体姿态等各种方面。
艺术的学习和文化的学习是不同的,至少林翕清这样认为。学文化可以靠网课,靠翻书,靠刷题,就是不靠老师,但艺术的学习却不尽然,可以说艺术学习很难全凭借自学,离不开人指导。
林翕清觉得程烟凡的状态很不对。
“你最近有登台的演出吗?”林翕清问。
“怎么?”
“没,我就问一下。如果没有的话……”林翕清吸了口气,“要不元旦晚会我俩一块上去吧。”
林翕清在每一次看程烟凡的动作时,都会想起将近十年前T杯预赛上的那个小姑娘,朝观众亮相时那个及其富有感染力的微笑。这个画面从她想起程烟凡是谁时起在她脑海中闪现,然后不断地重复记忆,加深记忆,仿佛成了个挥之不去的梦魇。
但她觉得,就凭借那个笑容——一方可以尽情舞蹈的舞台对程烟凡意义非凡。
“我们不是一个班的吧,能报一个节目?而且独舞强制让两个人跳,不会好看的。”程烟凡抱臂。
“呃……我好像有个想法。”
第4章
十二月二十四号,圣诞节的前夜,L城七中的元旦晚会在这一天拉开大幕——官方说法是元旦正日子放假,没法组织晚会,然而林翕清掐指一算,这就是学生会成员们又想过洋节又碍于政策而想出来的阴谋。
“你那个节目报幕的时候真的只报你一个人吗?”嘈杂的后台,已经化好妆,时刻准备上台说开幕词的许澜终于在一群兴奋成各色牛鬼蛇神的同学里,找到了还算正常的林翕清。
林翕清穿着一身红裙,自己动手描着舞台妆,动作不太熟练。但好在妆容本就大开大合,她偶尔画错一笔,远观倒是不显。
“只报我一个。”林翕清无奈叹气,“本来我都想让她穿这条红裙子的,人家死活不愿意,更别说报幕报她名字了哈。”
许澜匆忙一点头,转身又去招呼另外几个主持人,站到即将拉开的大幕后候场去了。
节目按照班级顺序一个个上演,七中文化成绩不如何,但艺术水平却着实不低。仅仅是高一这一个年级的两个音乐专业班和舞蹈专业班的的演出就已经足够精彩了——当然,不排除是和文化班对比出来的。
高一的节目即将演完,林翕清他们是高二的第一个班,马上就要轮到她的节目了。
但她没有找到程烟凡。
后台信号太差,她发不出消息。七中礼堂的后台不大,但走遍了都没找到程烟凡的身影。
林翕清看了眼挂在后台斑驳的白墙上的钟——八点二十四分。
排练时程烟凡总是在八点半准时离开,宛如她是某种人工智能,八点半去某地打卡是写在她灵魂程序里的铁律。
难怪要我穿这条醒目的红色裙子,原来就是为了哪怕她不来,也看不出来舞台上少了一个人吗。
林翕清拢了一把头发,她没做发型,一头黑发和那条红裙的裙摆似的,随意地耷拉着,却衬出少女纤细的身姿与青春的曼妙。
她站起身,去侧台候场。
灯光全灭,舞台被黑暗吞噬。一块巨大的雪白幕布挂在架子上,被充当场工的三五个体育生推上舞台,几乎与整个舞台等宽。
“其实可以不用推了。”林翕清小声说,没有人听见。
她默数三下,准备踏上舞台。
舞伴失踪的意外也好,她早已沉沦于甚至习惯了这座南方小城的可悲事实也罢,后台的嘈杂声在此刻离林翕清而远去,她仿佛短暂地再度成为了九年前那个冲击T杯的小孩,心无旁骛的世界里只剩下舞蹈。
她踏出了第一步。
她右手旁的空气在此时被轻轻地搅动,她姗姗来迟的舞伴在走入追光的前一秒出现在她的身旁。
“不好意思,来迟了。”
她对她说。
光是从幕布后直射而出的,幕前林翕清的影子映不到那块雪白幕布上,幕布上留下的宛若影子的色块来自程烟凡,她站在幕布后,林翕清身前几寸的地方。两人的身影只有小范围的重合,相似的披散着的头发与恣意绽放的长裙给人以宛如光影辉映、互为半身的错觉。
杂音消不去的老旧箱式音响里,音乐倾泻而出,沙哑的杂音为这首轻快悠扬的曲目平添了说不清道不明的故事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