瘦尽灯花又一宵+番外(20)
我轻轻一叹,只能点头答允她。
夫人回到住所后,将一切都告诉了大人,大人铁青着脸片刻,最后打发了小厮去通知白家,让他们来接表少爷回去。
最后,这事就这样不了了之了,大人也默许了我在小院中教萦笙诗文。
而夫人在日后看我跟萦笙的眼神,便从此多了一抹怨愤。
萦笙自然不在意夫人如何看她。
我呢?说不在意是假的,可只要我的萦笙可以安康成长,不被人欺负,我就是成为夫人的眼中钉又如何?
说也奇怪,自大人的寿宴过后,白家绸缎庄与沈府的关系突然又好起来了,甚至比当初大小姐还在世时更好。
只是,大人每次回府脸上的笑容却越来越少了,甚至脾气也比往日暴躁了不少。
白家拖了许久,才来接表少爷回去。
自白中羽离开了沈府,许多丫鬟小厮都松了一口气,他简直就是个被惯坏了孩子,打骂下人是每日的常事,他这一走后,沈府终于又恢复了往日的平静。
萦笙端然坐在书案边,动手挑了挑微弱的灯花,让一室烛光更亮了几分。
她突然笑然看向我,“浣溪,快要到七夕了,你不如教我几首七夕的诗吧。”
我莞尔点头,坐在了她的身边,提笔在白纸上写了一首诗。
银烛秋光冷画屏,轻罗小扇扑流萤。
天街夜色凉如水,卧看牵牛织女星。
我写完之后,转过脸去,只瞧见她的眸光灼灼,嘴角淡淡含笑,我下意识地低头看了一眼我写的这首诗,以为是哪里写错了。
萦笙提起笔来,在诗句上圈了起来,喃喃道:“银烛,我们有!画屏,我们也有!小扇,我有!流萤我也见过!”她突然顿了一下,笑然又看向了我,“浣溪,天街长什么样子啊?牵牛星,织女星又在哪里?”
我愕了一下,摇头轻笑,牵着她走到了窗口,极目远眺星空,最终找到了她想看的那两颗星。
我指向那两颗星。
“它们好远啊……”
我低头在她掌心写着——每年七夕,已经是它们最近的时候了。
“最近的时候?”萦笙挠了挠脑袋,又看了一眼那两颗星星,表示不明白。
我该如何讲这个故事呢?
我下意识地想发声,喉间却只能发出沙哑的“啊啊”音。我失落地一叹,萦笙却已将白纸跟毛笔递了过来,她对着我眨了眨眼,“浣溪,你慢慢写,我慢慢看!我就喜欢你这样跟我写故事!”
我接过了笔与纸,示意她跟我一起回到书案那边去。
萦笙顺从地跟着我坐回书案边,我展平了白纸,便提笔在上面细细写起了这个故事来。
牛郎与织女的故事。
虽然我一直不认同牛郎偷人衣裙的行为,可念在后面织女确实也算是与他两情相悦了,我也算有些释怀。
萦笙就静静趴在那儿,看着我的笔尖在白纸上游走,把这个故事完完整整地写了出来。
“浣溪……这故事好哀伤……”萦笙突然红着眼圈靠在了我的肩上,她吸了吸鼻子,“一年见一次,好可怜。”
我放下手中的毛笔,牵过她的手来,写道——终归能见,就好。
萦笙握紧了我的手,猛烈地摇了摇头,她刚想说什么,突然灯花跳了几下,满室烛光便暗了下来。
“浣溪,灯花会谢么?”她突然抱着我的手臂,柔柔地问了这样一句。
这世上有什么花是不会凋谢的么?
我想了想,只能点头。
她害怕地看着我,把我抓得有些疼,“灯花若是谢了,我就看不见你了!”
这丫头又在说傻话了。
我伸手刮了一下她的鼻尖,指了指蜡烛,亲手将灯芯从熔蜡中挑了一些起来,烛光又亮了起来。
我打开她的掌心,写道——拨下灯芯就好。
萦笙重重点头。
我却有些怔然,刚想说什么,余光却瞥见了门口的那个身影——大人!
方才我那般放肆的举动,不知道大人会如何责骂我?
我有些心乱,连忙从书案边站了起来。
大人知道我发现了他,他只是给我递了个眼色,示意我先出来。
“浣溪,你怎么了?”萦笙并没有发现大人。
我在她掌心写了一句——等我片刻,我去拿点点心给你。
萦笙舒了一口气,笑道:“还是浣溪最疼我,知道我会饿!”
我赔了个微笑,便从房中走了出来。
大人此刻正站在院门口,我这才发现,院中的其他丫鬟都已被大人屏去了。
我低头走了过去,对着大人福身一拜。
大人亲手扶起了我,却没有松手的意思,他沉沉地拍了拍我的手背两下。
我惶恐地抬眼看着他,才发现他的眸中有泪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