倾杯(21)
“是不是暖一些了?你瞧,脸上血色也有了,比方才更好看了。”子鸢笑然说完,便低头认真开始糊起纸伞来。
一边糊,一边喃喃自语。
“这天下雨,总要打伞,早些备着,总归没错。”
“指不定这把破伞哪天还能给姐姐挡风遮雨,不过啊,就看老天给不给这个机会了。”
“一会儿糊好,我给这上面画点什么呢?”
“这伞染了血腥,太不吉利,不若,画个观音,给姐姐挡挡煞气?”
阿翎初时以为子鸢只是自言自语,却不想仔细想了想子鸢的话中意思,好像在对自己说着另一层意思?
知道自己成了活死人,不但不惊不怕,反倒是如此坦然地专心补伞。
阿翎不得不说,子鸢这姑娘确实与其他姑娘不一样,遇事镇静,甚至还有些心细,得棋子如此,这盘棋,或许真的可以翻盘。
“咳咳。”阿翎又忍不住咳了两声,急忙又喝了一口热茶,润了润喉。
子鸢悄悄看着阿翎的一举一动,这姑娘分明患的是多年痼疾,能忍耐痼疾多年至今,心性也算得上坚韧了。
“好了!终于糊好了!”子鸢笑然将糊好的伞撑了开来,笑着唤了一声阿翎,“阿翎姑娘,你瞧,我是该在这儿画观音呢,还是在这儿画观音?”
“人若倒霉,就算全身画满了观音,观音也救不得你。”阿翎冷冷应了一声,“画与不画都不重要。”
“说的也是,观音画再多,也不如手掌实权。”子鸢耸了耸肩,“我想,我还是该早些回去,做我该做之事。”
“你怎么回去?”
“看老天啦。”子鸢叼住了毛笔,撑着脑袋斜斜地看着窗棂,“有时候,机会是天给的,也是人为的。”说完,似是想到了什么,“对了,有件事倒是该先做!”
“何事?”
“你跟我来!”
“你小心被人认出来……”
阿翎话还没说完,只见子鸢倏地用毛笔在唇上画了两道弯曲的胡子,又在脸颊上点了一颗大痣,笑道:“你瞧,若我拿个东西把头一包,可像是异乡来的客商?”
“你……”
☆、第十一章 .夜下煮粥语
夜已深沉,丝竹之声渐渐消逝,前堂灯火明灭,客人们不是醉倒大睡,便是被下人们搀着回家。
与此同时,忙碌了半夜的醉今宵厨房,也终于有了一刻的消停。几名厨子瞧前堂不再有人点菜,纷纷伸了伸懒腰,便踱着步子回后院仆房歇息一会儿。
侍奉的小婢们也累坏了,偷偷找了墙角准备杵着脑袋眯上一会儿,谁也没有注意,有两条黑影偷偷溜进了厨房。
阿翎瞪了子鸢一眼,压低了声音道:“你就带我来这儿?”
子鸢摸了摸肚子,笑道:“不错,人睡醒了,定是要吃东西的,我都快饿坏了。”说着,便卷了卷袖子,四处张望,不知道是想寻觅现成的吃的,还是想亲手下厨。
“……”
子鸢突然觉得身后凉飕飕的,不禁干咳了两声,嘟囔道:“其实……也不止我一个人吃的……”一边说着,一边将锅子放上了灶台,舀了一瓢清水倒入了锅子,似是准备煮东西,“姐姐忙了一天了,这成日喝酒,总该吃些清淡的白粥养养身子。”
“你这是做给姑娘的?”
“是啊,救命之恩自当相报,如今我身无分文,唯一能做的便是借花献佛,用姐姐这儿的白米,给姐姐亲手做一碗粥。”
子鸢说得坦然,忽然直起身子,回头定定看着阿翎,“虽然我不知道你究竟是什么人,但是总归是姑娘家,可要多爱惜点自个儿。”说完,又咧嘴一笑,对着阿翎眨了下眼。
“嗖!”
说时迟,那时快,只见阿翎身形一动,手里已抄起了一柄大菜刀,明晃晃地架在了子鸢的颈边,只听阿翎冷声道:“你其实早醒了,是不是?”
子鸢耸了耸肩头,淡淡笑道:“刀子可不长眼睛,阿翎姑娘,爪下留情呐!”
“……”阿翎愕了一下,当下冷声道,“我再警告你一次……”
“慢!”子鸢忽地轻喝了一声,目光瞧向阿翎足下,一脸严重的神色,“你别动啊,千万别动啊……”
阿翎瞧她说得煞有介事,忍不住视线往下一瞧,只见足边空空如也,哪里有什么异物,惊觉中计,却已感觉户口一痛,手中菜刀已被子鸢夺在了手里。
“你使诈!”
“菜刀借我用用,一会儿还你。”
子鸢得逞地一笑,菜刀可没停下,只听她笃笃笃地在砧板上切碎了菜丝,认真无比地将菜刀递给了阿翎,“还你,”说着,比了个手势在自己颈上,“放这儿哈,就算要灭口,也等我把这粥做好了,可好?”说完,只见她舀了一碗白米,往锅子里一倒,将锅子用草盖盖上,直勾勾地盯着那正在熬煮的白米,似是在准备一份无比重要的美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