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之渝的再次出现，犹如一个拿着镰刀的人向自己走来，锋利的刃口朝下直劈，她不由紧闭双眼战战兢兢地熬着预期中的疼痛，但耳闻窸窸窣窣的除草声响，才知道沈之渝在帮她赶走自己耽误生长的杂草。

回头完事了，还用刀背拍拍小树的脑袋，威胁说：“你再不好好长，信不信下一个就朝你下手。”

大概太凶了，容易让人忽视沈之渝不经意间流露出来的温情。

卫莱想想从前，除了最初相识那会儿，自己真是烦她烦得要死，沈之渝根本不懂围魏救赵之类的迂回战术，明知道卫莱对顾清池非常崇拜，还总往她耳边吹风，说顾清池是人渣，劝卫莱离她远点儿。

卫莱从来不搭理，秉着惹不起躲得起的态度，和沈之渝日渐疏远了。

后来，人渣的面目一点点暴露出来，卫莱幡然悔悟，但为时已晚。

距离宿舍楼还剩一小段路程，沈之渝将车速放慢，忽然说：“还听奥特·伦勃吗？”

“听。但是以前珍藏的黑胶唱片卖掉了，下在手机里听的。”

沈之渝心念一动，状似无意问了句：“你当年没来赴约，是因为家里出事了？”

卫莱低下头，冉冉升起的晨曦透过车窗洒下丝丝缕缕的薄光在她的脸上，细小的绒毛显得格外纤弱。

“嗯。后来再想联系您，没联系上，又知道您已经出国了，索性就不联系了。”

沈之渝喉间动了动，忍下一句心烦气躁的“什么叫做索性就不联系了”。卫莱自尊心强，她知道，从前对自己爱搭不理，家道中落之后再屁颠儿屁颠儿地赶来倒贴，这种事卫莱做不出。

沈之渝心里积郁了好几年的幽怨仿佛雨后天晴，一下子烟消云散了，她都开始后悔起来，当年急什么气什么，非要隔天就走？

一个十八岁的小姑娘，双亲逝世，身负巨债，说不定衣不暖食不饱，没钱还不了债的时候还会担惊受怕。

刹那间，心疼大大超过了不肯吐露心声的别扭劲儿，沈之渝脱口而出：“卫莱，我们重新开始吧。”

“……啊？”卫莱一脸懵逼，这什么开场白，沈干部你虽然聊天死，但你要懂，某些话只适用于某些场合啊。

刚好碰上红灯，沈之渝从包里拿出一张黑胶唱片，递过去：“当年要送给你的礼物，现在送，晚不晚？”

这完全是有备而来，沈老师您动机不纯啊！

卫莱没接唱片，她看了眼车后座的百合花，又看向沈之渝：“所以，花不是打折买的吧。”

沈之渝喉间一梗，硬将唱片塞到她怀里：“路边摘的，闭嘴！”

“这好几百朵百合花呢，您腰酸不酸啊。”卫莱趁机揶揄，但话说出口就感觉不太对劲儿，女人送女人百合花本来就容易让人想歪，她还拿沈之渝的腰开玩笑，脑子生锈了吗？

幸好沈之渝现在只顾着维护自己的面子，没去联想这些乌七八糟的东西。

她板起脸来故作严肃，冷冰冰地瞥了眼卫莱：“你再说。”

这道目光实在色厉内荏，卫莱不但没感到害怕，还觉得沈之渝傲娇又理亏的时候怪可爱的。顾全沈干部可怜兮兮的面子，卫莱乖乖闭了嘴，快到宿舍楼的时候，她才提醒：“路口放我下来吧，我怕楼下有狗仔，捧着一大束花，太瞩目了。”

宿舍楼在骏川附近，这一片常有星探和媒体出没。

沈之渝想想也是，就依言而做了。

手按在车门上，卫莱又回过头说：“沈老师，钱我会还给你的，给我时间。”

沈之渝不在意钱的事儿，但她同样不认可纵容宠溺和爱等价，她可以和她分担苦难，但不会将她豢养在人情冷暖不知一心一意享福的温室里。金钱上的独立才是人格上的独立，而在卫莱能够独立之前，有她作靠山，卫莱就不会再对别人低声下气地说话。

“好，打个欠条吧，一点点还。”

卫莱拿走了黑胶唱片，沈之渝望着路上这道回头率百分百的人影，眼里渐渐带出笑意。

她拨了个电话：“霍然，我跟你要一个人，把她的合约转到我的工作室。”

——

从今以后，瞩目的不再只是你手里捧着的这束花，而是你。

当你的老师，捧红你，看着你在舞台上发光发亮。

卫莱，我等这一天已经很久了。

但是，你或许不知道，我还在等一件事，希望那一天能很快到来。

沈之渝在自己的微博小号里编好内容，发送出去。过了一会儿，她又打开微博，暗戳戳地将自己的微博昵称改成了“沈沈”。

作者有话要说：注：OOC，out of character，同人文里指人设脱离本真，崩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