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发疯一般的努力，亲自检查服装道具和布景，起早贪黑地琢磨每一个镜头。赶工的时候睡眠不足，她又常常在夜里被灵感惊醒，匆匆拿笔记录，第二天大清早又与编剧和演员交流。

功夫不负苦心人。第三年年底，当俞欣颐以电视剧最佳导演候选人的身份出席殿堂级大奖的颁奖典礼的时候，她知道，她即将要远离过去的回忆，奔赴崭新的没有霍然的生活。

虽然没拿奖，但是能够在她这个年纪入围的人屈指可数，她已经算是导演界的新锐力量。

在同一个工作圈里是没有什么秘密的，有心挖墙脚的人都知道，这个从国外留学回来的女导演和骏川的合约即将到期。

晚宴上就有不少影视公司的高层过来投递橄榄枝。

“这是我的名片。”出现在俞欣颐眼前的这个女人笑容和蔼，容易让人卸下心防。

许宁——青柠影视文化公司总经理。

俞欣颐收下名片，回之以一笑：“你好，许经理。”

青柠影视俞欣颐是接触过的，是一个成立没多久的公司，主要是投拍剧目，没涉及自制的部分，但是业绩都还不错。许宁大约三十岁左右的年纪，她开诚布公，说青柠是她父亲让她拿来试水的，本来对影视这块不是很感兴趣，但是这几年做下来竟然还挺喜欢。

许宁举着香槟与俞欣颐碰杯：“我想认真做，公司未来的发展方向是电影制作，不知道俞导怎么想的？”

直至走出大楼的时候，俞欣颐都还没回过神来。

就这样吗……我一直想要的结束……

她站在深夜的路边，仰头凝望着没有星星的夜空，忽然感觉心里空落落的。

冷风袭来，穿着晚礼服的她不禁摸摸裸露在外的双臂，嘀——

许宁探出头来：“俞导……”

她笑着：“欣颐，这样叫你可以吗？”

俞欣颐点头，对她的出现还感到茫然。许宁：“大晚上的这儿不好叫车，我送你吧。”

许宁见俞欣颐面露犹豫，便说：“都是要经常合作的，搭个便车有什么关系。”

“笃笃笃——”车主人好似一肚子的怒火，都发泄在车喇叭上。

许宁回头一望，只见斜侧方有一辆黑色轿车，明明没挡着车道啊……有个身影出现在她望过去的视线里，令她不由发出“诶”的疑惑。

驾驶位被车窗遮蔽，许宁不知道是谁。俞欣颐的动作也很奇怪，先是要绕到副驾驶位，走到一半又回来，停在车边好一会儿才拉开车门坐上去。

黑色轿车扬长而去，许宁很快收到俞欣颐发来的短信——

对不起，许经理，谢谢你的好意。我这儿有些急事要处理。

霍然在发脾气。

俞欣颐盯着她的驾驶座，明明连个脑袋都没瞧见却能这样笃定。她觉得自己好可笑，结束，什么是结束？她对她，多熟悉啊。

车速很快，俞欣颐不知道霍然要去哪儿，她不认路。或许连霍然都不知道要去哪儿，她只是一个劲儿地踩油门，时速盘上的数字迅速飚红，智能导航仪频繁地发出超速警示。前方一道刺目的车灯晃过来，霍然好像根本没想躲开，她没有转变弯度，笔直地迎上去——

司机猛然操控车子向右，可惜对面这辆黑色轿车的车速太快，就在即将相撞的瞬间，司机的眼睛根本来不及捕捉什么，“砰”的一声巨响在耳边炸开。

只见黑色轿车撞上左侧的护栏，车前轮有一半滑出道路之外还在空中疾速转动。

黑夜视物不清，现场灰烟弥漫，好在没有闻到汽油泄露的味道。

惊魂未定，司机身体发抖，从裤兜里摸出手机：“喂，120吗……”

***

俞欣颐感觉自己脑袋昏沉沉的，她记得在生命即将终止的那一刻，一直沉默的自己忽然开口：“我好想回到我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

第一次见面……霍然……霍然……

她口中喃喃着，眉头紧皱，显然是梦到一些不好的事情。而被她挂在嘴边的女人正坐在床边，这是自车祸发生以来的第十一天，霍然从早上醒来就不管不顾地拔掉吊针，瘸着一条腿蹦到俞欣颐的病房里待着，哪儿也不肯去。

“小姐……”

霍然头都不回，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病床上的女人：“出去。”

房门轻轻合上，发出咔嗒的声音。霍然脑海里不断回响着改变她决定的那句话——我好想回到我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

第一次见面，哪里？

霍然不由自主地将抚触俞欣颐的脸颊。避开被碎裂的玻璃划破的伤口，她的肌肤带着些许病态的苍白，霍然不由想起当时被她抱在怀里的女孩。遍体鳞伤，额头一处很深的创口，止血都止不住，在去医院的路上，女孩一直在对她说谢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