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信将至(37)
谁会买小孩呢,运气好遇见如郑阿姨无法生育真心想要小孩的家庭,不说日子好不好过,起码还有条命在。
运气不好,被买到偏远山区、黑作坊干苦力、打残上街行乞,更有甚者被摘除身体器官以牟利……
是了,这世上一定有比春信更可怜的人。他们水深火热,朝不保夕,承受着他们本不该承受的伤痛。可春信因为不如别人惨就不可怜了吗?就应该感到满足吗?因为她不是大人眼里的乖孩子,就活该被抛弃吗?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路要走,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苦要受。这道理,谁说得清。
雪里说:“我会带你跑的,我们会得救的,要坏蛋都受到惩罚,还有尹愿昌。”
春信歪歪头,笑一下:“其实还好啦,小二狗虽然打我,卖我,但都不怎么管我,也很少骂我。”
对于春信来说,不挨骂就很好了。
恶语的语言是根根尖针,直扎到人心里去,创口永不愈合,流血不止,用尽一生都无法治愈。小孩子纯白的世界里,只要不再受到语言的伤害,承受的种种苦难折磨都愿意谅解。
她靠在雪里肩头,双手抱膝,非常自在,“和冬冬在一起我就很开心,干什么都很开心。”
这事够她吹一辈子了,“我和冬冬一起被拐卖了耶,真是太厉害了。”
雪里:“……”
就是这样一个天性乐观的家伙,雪里无法想象,要经历何种的绝望,才舍得抛下一切去死。
忽地下起雨了,一颗一颗砸在车顶上,像敲鼓,她们是住在鼓里的小精灵。雨很快下成一大片,噼里啪啦响,比过年放炮还热闹。
雪里上一秒还呆坐着,下一秒毫无征兆嚎啕大哭起来,“春信,对不起,是我害了你,我本来可以救你的,对不起……”
不管是从前,还是现在,我都可以救你的。
——对不起,对不起。
春信赶紧抱住她,以为她是害怕了,手搭在她背上一下下顺着,“冬冬不要怕,我会保护你的,我救你出去,我们一起逃跑。”
眼泪像雨,不停下,雪里哭得撕心裂肺。
这样的悲伤,春信并不懂。
大雨之后是酷热,时已入盛夏,车厢外的雨水很快就被蒸干,车厢里又闷又热,身在其中,鼻子已经闻不到什么味道,只是觉得空气越来越少,呼吸时需要大大张开嘴巴,长长地吸气。
春信跪在地上,一下一下,抚摸着那只毛发蓬松,拥有玻璃珠一样漂亮蓝眼睛的哈士奇。
它已经没有力气回应她,尾巴软绵绵搭在身后,肚子微弱地起伏。
慢慢地,它一动也不动了。
她们不知道自己此前昏睡了多长时间,也不知道车子开了多久,分不清白天黑夜。
送饭的人并不规律,有时候感觉快饿死了才送些吃的,有时间感觉刚吃过又送。
也许是饿过了,也许是饿晕了,车牌号忘了,吃过几次东西也忘了。
两个孩子抱在一起,已经没有力气想去别的事情,大部分的时间都昏睡着。
不知道时间过去多久,除了汽车的鸣笛声,多了些嘈杂的人声、吆喝声,春信靠在她身边,雪里醒来时,就去摸一摸她的脖子,感觉还有气,就闭上眼睛休息。
车子终于停了,紧接着开门声、关门声、脚步声。
铁器摩擦的锵然声响后,车门被打开,新鲜的空气潮水一样涌进来,还有一口气的活物们迟缓仰头,眯眼迎着光,张开嘴巴用力呼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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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关于重生的问题呢,这里是双重生,涉及剧透就不说太多了,大家慢慢看吧,以后就知道啦。
第21章
雪里听见模糊的骂声,那些人又走远了,大概是嫌臭。
随即食物的香味飘进来,春信也醒了,靠在她肩头,小声说:“好香呀。”
雪里抬手摸摸她的脸蛋,捏捏她的手指。
车门敞着散气,外面太阳好大,水泥地是白色的,靠墙的笼子里全是狗。
它们趴在地上,吐着舌头,喉咙里发出“呜呜”的声音。
春信说:“好香啊,他们吃的火锅吗?”
雪里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也许吧。”
过了午休的时间,终于有人来处理她们,方言晦涩,语速极快,犬吠声掺杂其中,雪里听不清。
有个女人在车门前探头探脑,跟旁边一男的说话,抓他们来的那个西装男已经不见了,这是第二拨人。
男人换上雨靴和防水的长围裙,跳上车把笼子搬下去,下面有两个人接,女人开口说了什么,车上的男人先打开笼子,把两个小孩揪着衣领子像提小狗崽一样提出去。
她们缩着肩膀站在太阳底下,眯着眼睛,饿得站都站不稳,手还紧紧牵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