卧冰记(164)
我应该做什么呢?在没有白凌的日子。
大约一直连绵下了两三天的雨,雨丝将虚无山的树木浸染得有股深沉的绿意,而后低调散场,由太阳粉墨登台接替,我还没能找出那个答案,白凌便归来了。
她的神情不对,我第一时间便能感觉到,她不开心的时候身上的冰凌味总是更甚,我一闻便知。
“清儿,我再问你一次。”
“什么?”
“若曾经的伤痛忘记了,你真的不愿意再记起么?”
我没有回答,因为我的答案不再那么笃定,它开始如同狂风中随风摇摆的叶子,游移摇曳。
“为什么突然又问这个?”
她也沉默起来,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我也在问自己这个问题,但我不是忘记了曾经的伤痛,而是……而是我已经万分笃定有些已发生的伤痛,非常想知道那伤痛的真相,却没有勇气去看,哪怕一眼。”
“非常想要,却没有勇气……”
我何尝不是那样呢,我明明心里知道我醒来后一定忘记了什么,感觉告诉我那很重要,可我也没有勇气去看,就好像一个被蛇咬的人,没有勇气用嘴将毒吸出来,就是这种心情,明明已经刻不容缓,却想着拖一时,再拖一时……
“发生了什么呢?”我上前握住她的手。
应当先解白凌的毒,我心里说道。
她看了我一眼,摇了摇头,道:“让我自己再想想。”
白日里我们照旧生活地愉快,可是夜晚,她躺在我的身边,我感受到她的夜夜辗转反侧,她翻身叹气坐起来,我的心同样也翻身叹气坐起来。
我们成了天底下最默契的伴侣,各自经历同样的挣扎却默契地互相沉默,我想我们在等一个契机到来,好重新携手、同舟共济,我一直为此准备着并翘首以盼。
白凌呆了一个多月便又要回天庭,我自然依旧是在虚无山留守,她走的那天也依旧眉头紧锁,我上前拥抱她时说道:“也许你下次回来我们便都有答案了。”
她的脸上现出疑虑,应该是并不明白我在说什么,她并不知道我的烦恼,她已被自己的烦恼包袱占据,无暇顾及其他,况且她的烦恼足够大,大得能够把签文变作谶语。
我其实很讨厌她这一点,什么都想一个人扛,这应当也算是某种自私。
因为我感觉这并不是对我的保护,而是将我排除在外,把我当外人,虽然后来我才知道她的烦恼的的确确是她棘手的私事。
但我也希望能当一个乖乖的旁听,哪怕为她分担一下擦眼泪的活儿呢!
她走后,我独自一人下了山,坐在那座酒楼的二楼凭栏望着,慢慢喝一杯小酒,从中午喝到晚上。
“姑娘,我们该打烊了。”
“哦,好。”我放下酒杯,起身下楼结账,刚走到柜台处,门口走进一个一头银发的中年男子,我低头寻自己的钱袋,小伙计上前拦住他道:“客人,我们已经打烊了,请明日再来吧!”
“打烊?哪有开门不营业的道理,你打烊了就应当将门关上。”
“我……这不是还没来得及么!”
“我不管,我既已进来便是客人,你们就应当为我营业。”
真是固执的中年人,我心想。
“可是……客人,我们今日的酒菜已经卖尽了,请您再去别家吧!”
“卖尽了就叫你们的伙计去别家买来。”他说着伸手在柜台上放下一块黄金,倒是出手阔绰。
小伙计又到里屋将掌柜的叫出来,掌柜看着柜台上的黄金脸上隐隐露出点喜色,嘴里却依旧推辞道:“如今已是极晚,不仅是我们店打烊了,其他店也打烊了,客人,您让我们去哪儿为您买酒啊?”
“可刚才你的伙计还打发我走呢!又让我去何处落脚呢?”
“这……”
我将钱掏出来放在柜台上供掌柜清点,这才抬起头打量他,他一身灰色袍子,布料看起来极为华贵,头发和胡子虽已斑白,眼神却十分摄人,叫人不敢不尊敬似的,我竟不敢多看他的脸,看了一会儿便生出寒意,好像在哪里见过,叫我想到森林里的老虎。
我与这酒楼的掌柜说起来也算是老朋友了。毕竟我看着他们家一代又一代地传承。
虽然他们并不知道我这号人物,但我还是走上去打起圆场道:“据我所知,城西有一家馆子开到明日早上,他们家的卤牛肉做得极入味,不知您从哪里来,城西那家算是虚无山下方圆十里烧菜烧得不错的,您可以去看看,何必为难这里的小兄弟呢?”
“我如何知道你说的话几分真假?若我去了,结果关门了,又如何?”
“索性您在这里也没的吃喝,萍水相逢,我何必害您白跑一趟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