错长欢(102)

作者:程夕朝

谢白棠起身至桌边倒了杯茶。

长欢的目光随着她而游走,静看那绝美的侧颜,却入了神。偷偷的打量着,正如她第一次在小渚相见时那般。只是,想到明日该走了,竟突感悲喜交加。

谢白棠将茶杯递给了长欢,半开玩笑道,“你以前也经常偷偷打量我,怎么,还以为我发现不了吗?”

长欢猛地低下了头去,红了脸,像是偷东西被当场抓了包,带着丝丝羞愧和难为情,道,“对不起--”

谢白棠看着这样单纯的人,心下起了怜爱,将长欢拉至桌边坐下,道,“你这孩子...逗你呢--我高兴还来不及,怎么又说对不起...”

长欢闻着谢白棠身上的药香,沉迷其中,让她想起六岁时的事。

那时候杨延刚来不久,她便是被他身上的药香味所吸引,整日跟在杨延身侧,就连被他说成是小跟屁虫也不在意,晚上还非要杨延哄着才肯入睡。那时候,就连林荀都无奈的说道,比起你们两个,我觉得自己倒像个外人。

那药香味,似是刻在骨子里的,一种心安。

长欢道,“夫人身上的味道,真好闻。”

谢白棠笑了笑,松开了长欢,起身拆开了桌上的一个包袱。

长欢凑近好奇的问道,“夫人,你在找什么?我帮你找吧。”

只见谢白棠翻了几下才找出一个蓝色布囊,递给了长欢,道,“这个,是送你的。最近事情多,昨晚才完工,瞧瞧喜不喜欢。”

长欢双手接过,那布囊与旧布囊很像,一样蹩脚的阵脚,显然缝制之人并不擅长女工。只是这上面绣的不是桃花,而是桂花。内里显然是也填了东西的。

长欢凑近闻了闻,是一样的药香。拉开绳口,见里面是一些混合了的药粉,看不出名目,好奇道,“这药粉是做何用的?”又瞧见里面还有一张纸条,便好奇的抽出那纸条,又道,“夫人何时求的平安符?”

谢白棠接过那蓝布囊,将平安符放好,系在了长欢腰间,道,“药粉是驱毒的,寻常的毒物都近不了身...平安符是海神节便求了,一直想着给你绣个新荷包好一起装着,拖拖拉拉便到如今了。”

长欢低头看了看蓝布囊,上面的绿桂红花,歪歪扭扭,针线虽不工整,可是一针一线,她都知道,那是用心在绣的。

谢白棠本可花些银两便能买一个上好做工的,或让丫鬟们动手一两日便能绣好一个。可是她却自己做了。正如长欢为阿错绣的荷包,若非真的喜爱,谁会花费时间在这上面,尤其是自己并不擅长的方面。

长欢心下触动,抿着嘴,又温言道,“夫人,我很喜欢。”

只见包袱里淡紫色的衣衫看起来甚是熟悉,长欢抽出一脚见是自己的衣服。这是那日在学研斋受伤时所穿的,她原以为被年年丢弃了。

谢白棠将衣服抽出,又顺了顺,也递给了长欢道,“原本这衣服破了,想给你照着做件新的,听年年说,你很喜欢这件,便帮你缝了缝。”

衣袖处的补痕,同样蹩脚的针线。

长欢轻抚着那用同色紫线缝合的地方,她本是敏感多情之人,虽一直告诫自己要冷静,此时却忍不住湿润了眼眶。

谢白棠见状,略显慌张的抽过那衣服,道,“补的不好,要不还是做件新的吧,这件就不要了。”

长欢身心触动,鼻头酸涩,嗓子间像是有东西堵住了一般,不由自主的抱住了谢白棠,将头埋入她的肩头,轻轻唤道,“阿娘--”

对这个既陌生又熟悉的人,鬼使神差般的第一次叫出口,也终究是叫出了口。

她不知道除了老夫人曾悄声说过的,除了叫她一声阿娘,还有什么能报答的。

林玉儿从未这般为她求过平安符,林玉儿也从未为她缝过衣、做过饭,林玉儿更是从未在她受伤时给她小心的上药,彻夜不眠守在身旁。

长欢原以为,直至离开,她都叫不出口的。她以为,自己只是林小暖,只是一个过客。可是,情至深处,本不由人。

盗花贼,终究还是成了偷心客。

谢白棠呆在了当场,手中的衣衫悄然滑落,可悄然滑落的还有顺着脸颊的一滴泪,震惊之余微微侧头道,“你...你方才,叫我什么?”

“阿娘--”一个不大的声音再次传来。

谢白棠确认自己没有听错,也不是幻觉。她将怀中人紧紧抱住,像是再不愿放手,泪如雨下,口中喃喃道,“小暖,我的女儿--我终于等到你肯认我的这一天了...”

人是很容易冲动的,尤其是因所见所感,触情生动。正如片刻之后,林长欢缓和了心境,便心生了悔意。

彼时,长欢只想好好利用这余下的一日,不留遗憾,来弥补也好,报恩也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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