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年照锦(83)
姜照道:“早晚都是要哭一场的,哭够了就好了,现在听不懂的,以后自然会懂。”
谢锦觉得她是歪理,也不与其争辩,只是问:“郡主年幼,正是离不开父母的时候,陛下又何必非让人家骨肉分离?”
这话绝非她一人想问,却只她一人敢问出了口。
康王夫妇爱女如命,若非是被逼的无路可走,绝对不会抛下女儿回弥州。
陛下到底对康王做了什么,吓得他女儿都不要了,外面早有多番猜测,说姜照身为君王,毫无容人之心,心狠更胜先帝,连个小女孩儿也不放过。
熙和宫自然不会有人敢多嘴多舌,这是谢锦去了两趟宫正司,听来的风言风语。
平心而论,她一个字也不信。
若是此时尚不知阿照便是陛下,兴许她就信了,但正因她知道了陛下和阿照是同一个人,才不会再相信旁人随口编排出来的言论。
比起那些猜测,她更想自己去向姜照讨一个答案。
“朕没有逼他们骨肉分离,这是皇叔自己的选择。”
姜照单手托住姜晗,另一只手拿帕子擦拭自己被泪水浸湿的脖子,偏头看向谢锦。
姜照没有说谎,这的确是康王的选择。
她只是有意培养与自己亲缘最近的姜晗做继承人,留她在宫里认认地方,顺便也仔细观察一番,看姜晗到底能否有正位东宫的可能。
她并没有强迫康王离开,也不担心他会借此机会翻身,将自己取而代之。
姜照并不是个自负的人,但做了三年皇帝,她也不是半点手段没有,假若康王真赖在宫里不走,在她眼皮子底下晃悠,姜照也有本事让他翻不起任何风浪来。
是康王自己想得多,生怕自己惹人猜忌,给女儿带来灭顶之灾。
他与姜照约定,让她抚养姜晗到五岁,如果姜晗真有储君之相,他愿自请削藩,将弥州归还朝廷,回来京城做一个傀儡闲王,哪怕是被软禁起来也认了。
但若姜晗资质平平,不堪为储,那他就要把姜晗接回弥州,做回康王府里的小郡主,此生再不入京,也再不与皇室有所瓜葛。
这个约定涉及到储位,即便对方是谢锦,姜照也不可能和盘托出。
至于外面猜测不断的悠悠众口,姜照也懒得去堵,毕竟那些闲言碎语,相比她十九岁便要过继族妹立储的事情,实在是算不上什么。
谢锦见她抱着孩子,动作艰难,便上前去接过她手中的帕子,帮她擦去脖子上水迹。
一边擦,一边道:“不管王爷如何作想,郡主年幼,又是人家的掌上明珠,平白留在宫里,又如何不让别人多想?”
姜照笑道:“何必把他人的想法看得太重,他们一不敢明目张胆,二不敢在朕面前多嘴,天家无私事,藏也藏不住,只是有人多费口舌罢了,朕并不放在心上。”
说到这儿,她眉头微蹙,“不过这宫里也的确该整治一二了,你下回去宫正司顺便给柳袭风传个话儿,让她自己看着办。”
谢锦正叠着帕子,闻言看向她,郑重其事地摇了摇头。
“陛下若是有事吩咐柳宫正,自有传达谕旨的章程,奴婢如今只是陛下的御前宫女,能与宫正司往来,全承陛下恩宠,又岂敢空口白牙,擅传圣谕?”
她言辞果断,模样认真极了。
谢锦知道,姜照对她多番庇护,完全把她笼在了帝王羽翼之下。
尤其是在熙和宫,她名为宫女,享受的却是半个主子的待遇,连高盛安也对她礼遇三分。
但她不敢恃宠生骄,反而时刻保持清醒,牢记自己的身份。
或许在姜照面前,谢锦有着天然的不设防和放松,即便是知道了她是皇帝,也无法只把她当成主子,但是一旦牵扯到外人外物,谢锦还是有万分谨慎。
见她拒绝,姜照也没有多说什么,只想着回去让元祥去传个旨。
姜晗哭累了,不知什么时候在姜照怀里睡去,还是谢锦先发现,召来嬷嬷将小郡主抱走,压低了嗓音嘱咐不断。
“你挺喜欢那小丫头?”
姜照心下有些吃味,嬷嬷刚走,就悄无声息站到了谢锦身后。
谢锦被她吓了一激灵,捂着心口回头,强压下要瞪她的冲动,咬牙切齿道:“陛下怎么走路没声儿的?奴婢就一条小命,经不起您的吓唬。”
“是我的错。”姜照理亏,低头认错。
她去拉谢锦的手,后者挣扎了一下,没能挣脱开来,便随她去了。
姜照有些固执,方才的问题没听到回答,又问了一遍:“你很喜欢安乐那个丫头?”
谢锦道:“郡主年幼,正是该受宠的年纪,奴婢身份低微,本应尽心尽力的伺候主子,谈得上什么喜欢不喜欢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