执笔画唐(5)
“这拒,便是理由。”
看着阿父的愁容,刘宛筠转而问道:“阿兄他……”
提到长子刘隐,刘知谦可算勉强有了些笑容:“你阿兄再练上半年,待双腿稳健了,你便能解甲归家了。”
半年,好啊。
刘宛筠欣慰一笑。
等阿兄痊愈,能领兵了,她就能放心离开两广了。
景延的热切眼神,初时,她虽感荒谬。
但现在,竟是心心念念,念念不忘。
每每遐迩,总会想起她。
幸好官家的聘书,是直接交来了自己手上。
那事若是叫阿父知晓了,阿父定会惊愕掉下巴。
自己推了,也免得阿父为难。
回想起荒谬趣事,刘宛筠莫名间,不禁微微扬起嘴角。
“宛筠,你作何决策?”半晌等不到爱女说话,刘知谦开腔问道。
闻声回神,刘宛筠思索。
自知局势凶险,拒将遭侵,盟则失守。
藤梧如唇齿相依,不论僵持多久,迟早同归一方之手。
既如此,便不免一战。
不如于猝不及防之雷霆中,主动出击,将梧州也拿下。
这样一来,浔江两岸隔江自治,将成各自的默契。
听罢刘宛筠的打算,一想到沙场生入死出,九死一生,刘知谦满心对爱女的担忧。
但最终只是点点头。
这一战,刘宛筠果然战死了。
……
刘宛筠死在沙场后,广路军本该败退梧州。
紧接着藤州失守,岭南三州失守,封州失守。
然而原身「换人」后。
在「新主」刘宛筠身躯惯性的发号施令下,广路军硬生生将楚军,击退至浔江北岸。
成功拿下半个梧州。
原身的「回光返照」,可谓救了两广,保住了岭南五州,惊险至极。
否则两广沦落,家破人亡。
这强大的执念,震撼刘宛筠。
驻守江边,刘宛筠在临扎的军寨中,疼的死去活来。
浑身不知断了多少根肋骨,哭爹喊娘的劲儿都没有。
这一躺,原身年仅二十的生平,历历过目。
原身是个画家,也是个杀戮机器。
是个书呆子,也是个军事家。
是个诗人,也是玄门剑传人。
提到玄门剑,刘宛筠的腹部上方,下意识地隐隐发热。
一股气力,似要挥之欲出。
那里应该就是传说中的丹田吧。
“六合剑法,剑随身走,以身带剑。”
“形与意合,意与气合,气与神合。”
“快慢相兼,刚柔相含,神形俱妙。”
……
比起威武的原身,而自己,只是个书呆子。
只想保命。
现在吊着这么个残废身躯,不住院个一年半载,她觉得自己肯定活不下来。
但丹田那股气升起之时,伤口的剧痛,竟也散去了些。
练剑果然强身健体啊。
刘宛筠挣扎着坐起身,趁着四下无人,褪去软胄及内衬。
用白布将半个上身,一圈圈缠包。
腹部赫然可见极深的刀伤,且长至少三寸。
怕是再深些,肠子都要流出来。
“来者何人!站住!”
营帐外,突然传来一声大吼。
旋即便是一阵乒乒乓乓的刀剑相接。
刘宛筠快速回顾记忆,猜到是李祺一路追过来了。
“坏了。”
原身逃避李祺,本就是因为不伦,觉得荒谬。
史书说,唐末女扮男装的勇将不少,隔壁的隔壁川地,都有好几个。
比如《女驸马》的原型黄崇嘏,马上就要因父母双亡而投奔到西川王建麾下。
再过些年岁,黄崇嘏也会被恩师周庠的婚约给吓跑。
掐算掐算年代,嗯?自己跟黄崇嘏,竟是同岁?
“公主殿下,主帅大人身受重伤,还请……”
“刘筠!”
帐外嘈杂的功夫不过几眨眼,李祺便已冲入营帐。
刘宛筠下意识躺好拉被,盖住残破身躯。
伤口被粗布摩擦,疼的她想龇牙咧嘴,但只能生生忍住。
两名副将急急跟了进来,指挥使许峙一脸怒气,大有罢除君臣之礼,粗鲁驱逐打算:
“主帅大人险些身死沙场,公主殿下勿要叨扰主帅了!”
“你们俩出去吧。”刘宛筠忍着疼,虚弱开腔,对两位副将说道。
看着李祺怒气冲天的脸,她只觉这位公主。
虽说样貌可人,五官落落大方且俊俏,秀而不媚。
眼神似火,明亮又倔强。
可真是不懂事啊。
谁忍的了啊。
难怪原身想跑啊。
再一想,昭宗的墓志铭,就是她写的。
亡国君父,犹不能免。
况危乱乎,况筠弃乎。
合计着这位活祖宗,是把大唐亡国的罪责,怪到了原身身上?
“公主殿下,小臣拒的不是聘书,而是去长安。”心想,这祖宗能听进去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