豢神(69)
“公主殿下。”从容不迫的安平君田昌意松开手中缰绳,任由一旁的小侍将马牵走,在公主目夷不到一步的近侧停下,两人的影子在地面上几乎融为一体,田昌意的后半句话,声音很小,“您身上有很重的血腥味。”
公主目夷竟能从其中听到些许的不满,她知道,换做是往常,田昌意决计不会离她那么近,主仆这样的姿态被他人看在眼里,第二日是不知晓要引起怎样的宫中热议,田昌意从来不会主动为她招揽这种麻烦,不过,公主目夷自身的安全比所谓的贵贱礼仪要在排在田昌意行事准则的前面,这样的事实,总会让公主目夷无法不感到开怀。
公主目夷同样用很小的声音,不如若说她没法用特别大的声音,总之,她用田昌意问话时相若的音量答道:“你总是能闻到这种别人根本不会在意的气味。”
田昌意肤白,也不知道怎么回事,这不到一年的时光里,其人在公主目夷面前,那反应也是愈加敏感,并不是公主目夷故意,只是她的呼吸喷薄到田昌意的颈项,饶是夜色已近,她还是能看清楚于田昌意于颈项那侧绽放出来的薄红迅速蔓延成了一片成形的曼珠沙华。
真是可爱啊田昌意,总是可爱的……
田昌意的双脚没动,仅是侧过了脸,她是想说什么,但又自觉在这方面不会是公主目夷的敌手,她选择了沉默以对。毕竟公主目夷是不会放弃这样大庭广众的机会的,田昌意也不担心她的沉默会让公主目夷有任何不适。
平静地等待着,田昌意也不知道她要等待什么,只是,这近一年的时光里,她都是听从着公主目夷的命令去制定她自身的每一步计划,早前还会去想公主目夷一举一动背后所蕴藏的深意,但后面,她已经很习惯不用脑子去思考对错,得失这样的说法了,至少迄今为止公主目夷的所作所为还从未对她产生坏处,在公主目夷明确地向她展露獠牙之前,田昌意都不打算把时间花费在去猜想公主目夷恶意的那个方面。
那样只会影响她们平日里的相处,不是吗?
不管是田昌意还是戴昌意,保护公主目夷都是必须的……唯独这一点,田昌意从不怀疑。
不出所料,公主目夷没有想要和田昌意就沉默进行僵持,她在田昌意之前开腔,声音虽然还是很小,但是也足够左右的人听清楚了:“你们不用再跟着我了。”
然后公主目夷在田昌意还没有反应过来时,右手牵住她的左手,小幅度地迈开步子跑了起来,笑得好不轻松快活:“今日是中元节,也恰好你我穿着都是便服,再难有这样好的时机了,还是不要那么早回宫去了。”
在公主目夷的命令之下,没人敢阻拦,也没有人敢跟上来,田昌意更是从来不会在公主目夷兴起时打断对方的任何行为,她是由得公主目夷牵着她的手,只是步子稍微迈得开些时,她伸出一只手扶了扶头上歪的不能再歪的缁布冠。
被拉入人群之中,田昌意还有些好言语:“公主殿下,您的身体还不能这般折腾。”
但公主目夷头也不回:“到了这儿,就别再那样称呼我了,我今晚只想尽兴,你还是唤我陈目夷吧,若是以前那个氏你听得还不错,墨目夷也由得你。”
垂落的长发遮住了公主目夷的大半张脸,原本田昌意落后公主目夷两步,她所能看见的东西总是有限,可如同她的好鼻子,她的一双眼睛眼神也很不错。就这奔跑,或说快走更为准确,这不到五十步的距离,田昌意已经看到了一滴不知道是汗还是泪的水滴沿着公主目夷的脸庞曲线自那美人下巴尖处一点滴落了下来。
煌煌夜色,灯彩迷离,那点透明的水色铺陈在这样的画卷之中,便是让人难以忽视的鲜艳。
“陈目夷……”田昌意还是决意这么称呼公主目夷,她不想要把自己的目光在投注在那点水色里,于是她低下头,这低下头,能够集聚目光的事物终归是少的,然后,她只好看着她那被公主目夷紧紧握住的左手,哎,说是紧紧,若是她想要挣脱,只要驱动心念轻轻一摆手就好了,都不用去用力,但是为什么呢?还不想这么做。时候未到?不是。是就这么被公主目夷牵着手往前,她觉得很安心,感觉很不错,是吧?田昌意这么在心中对自己说着,然后她也不知是什么时候脱口而出的,“是很疼吗?”
虽然长久以来田昌意都是非常熟悉疼痛这样的词了,可是,这时候她认为这个词落在自己身上和落在公主目夷身上的结果是不同的。落在自己身上,那没什么,她知道怎样的疼痛是不用在意,怎样的疼痛已经抵达了身体可以承受的极限,她自身从不会因为疼痛本身感到任何的特殊之处,但看着公主目夷,疼痛这样的词所发挥的应该是最原始的作用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