豢神(301)

作者:二太爷

那剑轻易也不让人碰,到现在,公主目夷也没能就近仔细看上一眼。当然,她也不会自甘堕落要去求看。那多丢人啊。

可讽刺的是,明明剑术已是非常高绝了,每一年的秋猎,田昌意都只能站在高台上当做是个摆设,当个吉祥物,如果说是年纪尚小,恐有损伤倒还摆了,但往日与夫子们对练,就是重伤,那些人似乎眼睛也不会眨一下。

田昌意在神明台中的地位挺微妙的。人们不担心她会被人所伤,却担心她被物所伤。

好在这天降大雪将山林之中大多数去处都给封存了,那些地方有许多尚未冬眠的野兽,神明台的祭师等闲也不敢过去,所以,直到这场混乱停息之前,她们都有足够的时间来进行一场属于她们的‘秋猎’。

可能时间与规模上若要准确形容,也就跟小狩差不多。

既然是打猎,那武器使用合该是弓箭,而非是长剑。但是也说了,田昌意是那种不用佩剑也不用剑的人,好像舍了那剑,她就会变心似的。但弓箭跟剑又不一样,公主目夷总在心中嘀咕这种话,她的箭术是田昌意在百忙之中偷偷教给她的,田昌意理所当然要比她更好。当然,这话,公主目夷从来也没敢说出口。

田昌意做事总有自己的道理,拿她的话来说:“我可是神啊……”

她能够质疑神明的话语么?这世上就没有能够忤逆神明而能够存在的东西。

在有积雪压实枝叶的密林之中,公主目夷张弓瞄了三次,每一次在与猎物的目光接触之时,她便是无可奈何地垂下了张弓的手。

兔子,眼中还都是未知。

鹿,那懵懵懂懂的眼神太让人心疼了。

还有小狐狸,显然是出生没多久,她是真的下不去手。

太过于可爱的东西,总能让本意伤害它们的人心中多上那么几分不忍以及怜惜。

“怎么?”田昌意就执剑站在她身旁,声音很小,像是怕惊着猎物,“瞄准了,不能直接让箭离弦么?”

被田昌意认为自己无能或者是自己不符合期待,某种意义上,公主目夷宁愿去死。她就是会在这方面格外较真,较真到会在田昌意明亮的眼睛黯淡之前,拼尽一切也要实现它。

哪怕她自己也知道这是有多勉强自己。

她想了会儿,再次张开弓。

不远处的灌木丛中有一匹狼,它的毛色和无甚杂色的雪地相比是截然不同的,黑色,从头至尾的黑色,它的右眼处有一处极为锋利的抓痕,因为是新造成的伤,眼球大半都被血浸染成了红色,而半条腿像是被啃食过,跛着,拖曳着,那幅画面让她忍不住张大眼睛要看个清楚,是的,伤口处虽然还有些毛发遮掩着,但是仍有些被雪冰冻过的血碴子像是细小的宝石那样散落在雪地上,那伤口是白与红的交汇,是如此的触目惊心。

但它的步子依旧能够体现出一种稳健感,极为自然的,有种俾睨天下的气势。

这是一匹在狼群中吃了败仗而被赶出来的狼。

也许是老首领。

也许是不自量力要与首领抢夺狼王之位的狼,还很年轻。

它的毛发与眼神无法让她辨识出岁月流逝的痕迹。

心里的杂念却在这时沉淀了下去,一时间,公主目夷不知道是这匹狼跟自己很像,还是自己跟这匹狼很像。

兔死狐悲物伤其类。

但这第四次张开的弓弦不可以那么轻易就放弃让箭离弦。不想去想这匹狼背后的故事。他们仿佛成为了一体,她就是它,它就是她。

现在,她要射杀它。

田昌意的注视也完全忘记了去在意,她紧盯着那只拖曳着伤腿的孤狼,而有那么一个瞬间,她感觉自己与对方对视了。

一黑一赤的两只眼睛,里面盛着的是一种凶芒,那种要择人而噬的饥饿感,足够凶厉。

被发现了。

长箭离弦,择人而噬的孤狼也扑杀过来。

很想要逃跑,被那样的眼神打了个照面而已,浑身就像是被汗湿透了那样,她被吓得几乎是魂不附体。

根本不敢去想箭是射中了还是没射中的问题,她抓着田昌意的手臂就要逃跑,但是抓住田昌意手臂的那时,对方脸上露出的却是略有遗憾的表情:“射偏了,差一点。”

“……但也无所谓。”仿佛是为了让她安心,田昌意拂去她抓住的手臂,小小少年脸上露出一个轻柔的笑来,“剩下的交给我来处理就行了。”

长风卷袂,长剑影随。

田昌意也穿着和她一般的白色绸衣,那有些错乱的花纹在匆忙间根本看不出差别。衣装整洁,没有一丝褶皱,之后每一寸的画面都像是烙印那般印在公主目夷的脑海中,那长发的发梢有一点扫到了她脸上,痒痒的,袖子往下落了一点,露出一截手腕,鹿皮所制的短靴踩进厚实的雪地里,仿佛踩踏的是她的一颗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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