豢神(263)
公主目夷这身装扮和宫中禁军所着的军服大体无二,这也该是安平君田昌意从前作为公主侍卫时的常服。
她现在总算是知道这两人为什么事出紧急还不嫌麻烦把她带上的原因了——倘若安平君田昌意在神不知鬼不觉的情况下离队,他的空缺该由谁来替补呢?她做不了这样的事情,这样的话,替补的人选不作他人想,自然只有公主目夷了,这个翩翩少年郎的形象,就外界的谣传,要骗过不相识的秦国人,自然不是什么难事。而公主目夷扮作了安平君田昌意,又要谁来扮作公主目夷呢?
有些见识,却是长在深闺之中,与寻常女子相比有些出奇的地方,但到底不会出人意料,可以以常理来猜度,可以拿捏得住……这样的人,就姜奢自己而言,她自己也不得不承认,算是替死鬼的好人选。
问题是姜奢还没做好上路的准备。她还年轻的一笔啊。想做的事情还没做完,想吃的东西许多见都没见过,还没想过要上黄泉路的事情,怎么就把这件事摆到她面前了?
“田昌意走了,现在就该我们了。”公主目夷右手置于眉间,作望远状,其时田昌意所骑的马儿就只剩下一条线的烟尘了。
“可我是真的不会骑马……这突然赶鸭子上架什么的,还是有些……”姜奢还行垂死挣扎一下。
“倒不必如此害怕,就是摔了人,也该是我。”公主目夷正色说道,“你是需要担些风险,但是按我说的,这一路上,就不会让你在我之前受伤。”乍听下来,公主目夷做随身护卫的自觉还真是像模像样的。
可姜奢哪里敢当真啊。
但是公主目夷单手握着缰绳,站在她面前,一副‘我与你比天长’的劲头,姜奢就算再不情愿也得照做了。谁叫她虽然不擅长活跃气氛,但是在看人眼色这方面还真是没输过谁呢。再说就僵持方面,她也没有什么能够与之抗争的筹码,还是见好就收要更好一些。
没办法,荒野之外,未知的危险实在是太多了。她能说是好人选,又不是唯一的人选,要是惹得公主目夷一时怒极,只有她会没有好果子吃。
公主目夷在姜奢抓住马鬃往上翻身时扶了一把,在姜奢在马上坐好没两个呼吸即是扬起了鞭子:“坐好了。”伴随着一声马儿吃痛的嘶鸣声,姜奢也赶紧闭紧双眼,就当自己已是死了。
然后。
姜奢得说公主目夷之前说自己是去年学的骑马这话不是骗人的,这感觉还不到一刻钟的时间,她的五脏六腑就都要被跌得吐出来了。
这走的好像也是官道啊,马的马蹄跌应该没有被钉歪吧……到底是怎么骑的马,能让感觉到的路况那么崎岖不平呢?真真是想不通。
公主目夷好像早有所觉,在姜奢的舌根都要被那一股苦涩的味道完全淹没时,即有一阵像是桂花那般的香味萦于鼻尖两侧,是公主目夷摆开了长袖。在她的头顶上,后者的声音也仿佛透露出一股冷香气味来:“要吐就吐在我的袖子上,切莫轻易弄脏了衣裳。”
就像是吐在了自己身上就会坏了一国体面似的,可是姜奢自问她这件衣裳也配不上一国公主的规格,她前几日穿上身时也没感觉出什么特别的……当下心情有些忿忿,而公主目夷很快给解释清楚了:“我这衣裳若是脏了,很难看出什么来,但你的衣裳要是脏了,看起来就太明显了。这衣裳的工艺虽然称不上多好,后来路上要清洗委实也麻烦,不如你吐在我袖子上,到时候我一剑割了袖子就好。”
这理由哪里听来哪里不对,但深究起来又没什么,不过就冲着公主目夷这么说了,姜奢自然也要强撑着不能吐出来。怎么说做人还是要有一点体面的。反正以前给他们高氏女眷驾车的车夫总也能碰上几个技术差穿地面的,那时候她还不是撑过来了,今日当没有什么不同才是……如此想法不到半个时辰,姜奢就要忍不住了……家族里给女眷驾车的车夫技术再差,因着出门的距离远不过临淄郊外的踏青之地,她哪里有受过那么长时间的折磨的。
这时候,姜奢或多或少也觉察出来了,一次骑马奔行近一个时辰,公主目夷给人的感触还是习惯的。
可是公主目夷哪里来的机会来习惯这种事情呢?姜奢仔细想了想,是了,唯有公主目夷幼时随先王后居住在离宫别馆的那几年能够有这样的可能。
“要是有什么想问的,直接问我便好。”公主目夷的下巴落在姜奢的肩头,倒不是说她特意要这么做来表示亲昵,只是马速只快不慢,唯有这样,声音才能更好地传递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