豢神(251)
所谓君臣,不外乎各取所需而已。生在乱世,谁也不必苛责谁。不寒碜。
更不必说能出现在这里的人能够做出的选择都是一样的。
正在所有人以为人都来的差不多的时候,夹杂在几名世卿中,一抹有些黯淡的身影一出现在众人眼前,殿内的气氛都凝固了,没人想到马服君吕丘怀还活着。看来新君即位,许多事项还不熟悉,还是有仰仗老臣的地方的。这样一想来,许多人的一颗心在胸腔中跳动得更加平稳了。
但吕丘怀并没有紧挨着相国北牧的位子就坐,而是略过了这个位子,选择在身为武官的一名国尉身旁坐下。
天色变得愈加明亮起来,殿内的气氛自吕丘怀进来之后缓和了不少,但看到进来的人不曾减少,渐渐布满他们身旁空闲位子之后,众人的面色变得更加难看起来。这些人,并不是完全不认识,有些还是往日进宫来的老熟人,却不是同僚,而是禁军中人。以前是对自己点头哈腰的人物,现下却能与自己平起平坐了,换谁,心里都不一定能够很好地正常对待。虽然能够进来桓公台的禁军并不是一般人,都是有穿朝服的,可是不曾听闻,不曾布告天下,新王便对这些敢行废立的蛮人们如此大肆封赏,未免太不把他们放在眼里,不把祖宗规矩当一回事了。
这样的想法,在众人的脑海里打了几个转,都没能立即消散。
张世明旁边坐着的那位新晋的侍卫亲军司的都指挥使年纪年轻的过分,都不知有没有二十岁。
在殿门关闭后,这才算是人终于到齐了,可就是这时候,正主儿还没有露面的意思。
随着时间的流逝,有些人的脸上开始露出不耐烦的表情,有些人则神情焦虑,大颗大颗的汗水顺着下巴往下淌,好像现在还是夏日一般,很是煎熬。还有些人好整以暇观察着殿内除了自己以外每一个人的行为举止,为将来的政治生涯预备筹码加注的分量。
可就是如此,也没人敢从齿缝中崩出半个字来打破这令人难堪的平静。
试问就现如今的齐国,还有谁能够让这么多高官贵人提心吊胆地等上那么久?
公主目夷算一个,安平君田昌意更能算上一个。一个能够杀掉自己生身父亲的人,一个弑君不以为忤的人,放到哪里,都能够被算是疯子。若是在这种情况做出了令人多想的事情来,焉知下一个掉在地上的脑袋不是自己的。
就是谁都没想过那位新的齐王无亏。
不必要的错误,能不犯自然就不会有人犯。要说的话,能够坐在这里的人,就不会有太蠢的。
好在这种等待终归是有尽头的。
桓公台的殿门被人由内向外推开。一个簪发的身影走了进来,那面庞还残留着稚气,但她眉宇间残留的气势,却如高空悬阳,使人不敢直视。
公主目夷举手投足间透露出的都是齐国王室良好的教养,她穿着一身白色绸衣,但那件根本不是为了重孝所制,上面的纹路能看出某些祭祀典仪上所用的花纹。就像是道士穿道袍,换做别人敢这么做,只要被在座的任何一人看见,不问出身都是要被扔到狱中去的,但她却不管不顾。
一名面色和煦的宦官毕恭毕敬地跟在公主目夷身后,亦步亦趋,像是侍奉公主目夷很久似的。在场的人没有一个人不认识他。那就是和齐王田朝一起长大,被对方引为心腹的侍臣,王孙贾。
不知为什么,当公主目夷迈步进入殿中的时候,所有人的目光都被她吸引了过去。所有人都站了起来。无论文武,无论年轻或者年老,他们无一例外都站起了身。
公主目夷来到相国北牧旁边,占据了马服君吕丘怀的位置,理所当然地跪坐下来。她目光淡然,没有焦点,散漫的全都是利刃,如料峭的寒风,虽然只是目视前方,可是每个人都感到了一种莫名的无形压力。她用所有人都能够听清的声音道:“诸位,请坐。”
待得众人跽坐之后,公主目夷便开口道:“如各位所见,今日的商讨由我来主持,这是王上的口谕,如果谁有异议,请现在就提出来。”
来的的确不是齐王,可以说最让人害怕的安平君田昌意也没来,但是,众人鸦雀无声,殿内落针可闻。
约是十个呼吸后,公主目夷再次开口:“很好,为了保证我们时间的有效利用,那么在我们正式开始商讨之前,我要提醒一件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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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差点来不及,但还好赶上了。
第一百三十五章
“对于我们今日要商议的事宜,想必在诸位心中都有一个大概的轮廓。但总有些后知后觉……嗯,在这种时候,并没有必要顾忌彼此的脸面,就让我尽可能地说的直白点好了。总会有些看不清形势,不知道自己几斤几两,愚蠢,愚钝,自以为聪明能够阳奉阴违,然后不会承担任何责任的人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