豢神(192)
一个个或明或暗的画面闪过公主目夷的脑海。
都怪父王,非要提‘肉泥’这两个字。
放下的筷子没有再拿起来,公主目夷起身,不能直视田昌意的脸,她现下有些吃不下了。
田昌意的胃口倒是不错,在她看来,当公主目夷问出‘充足时间区别于心血来潮的一处’时,接下来的行动,公主目夷这方面就不会有任何问题了。
但是这只是公主目夷这边。
整个行动里,齐王那边也不是省油的灯。
尤其在公主目夷和齐王撕破脸的现在,田昌意即使是在后宫里无事行走,都能注意到身周三十步内的监视人员。跟以前殿前司的同事打招呼,同样的人只是一两日,肉眼便可发觉对方的异样。
言语间都是在闪烁其词。
限制是无处不在的。
什么叫无处不在?就是在朝露殿偏殿的居所,田昌意在夜间沐浴时都能发觉到屋檐下有盯梢的人。
这种盯梢在田昌意初始被齐王怀疑是公子昌意时也有过,本来田昌意应付起来也算是驾轻就熟,换作往常,并不是什么大事。但是它无疑是会把田昌意的一举一动暴露出来,如果没有处理好,不仅不能给公主目夷帮上忙,还会拖后腿。
故意拖人后腿和无意拖人后腿可是两码事。
前者意味着阴谋,后者则意味着无能。
公主目夷可能也知道齐王给予了田昌意相当一部分的注意力,所以当田昌意凭借安平君的身份出宫时,她就会去武池殿与那群已经不记得自身职责只会附和齐王的贵族们周旋,直到田昌意回宫才回来,那时武池殿的宴会也早散了。
觥筹交错中,公主目夷借口身体不适到一偏殿内安歇。
她从高冠士子手上接过一册书,那是属于她母后,王后宣戴的。
编纂使用的是金线,外观却很简洁,没什么装饰,单薄的封面上也没有书名,书页颜色泛黄,正是那日她对田昌意所说的‘家谱’。
里面的内容都是用不完全燃烧的油脂做墨水一笔一划写就的,因为在神明台,纸张,竹简以及用墨都是按比例配给的,使用了多少都有记录,这也是神明台保证神明起居不外泄的一种安全措施。
公主目夷拿着这本书看了非常久的时间,它的文字经由千百年的风霜,早已入古,结合能够寻求的文字记录做破译,内容在旁人看来也是完全不知所云。
它使用的文字和现今存世的任何一种的文字以及变种都毫无关系。
交由这位母后的亲信去做进一步的考证,也就比公主目夷长久以来推敲来的多清楚了一句话:以昌以意,以渊以献。
第二日,田昌意继续着自己行动的布置,这次她遇到了不寻常的人,是马服君。
拿出腰牌出了宫门后,田昌意就和刚进门的马服君打了个照面,不能当做没看见,田昌意打了个招呼就准备往前走。
跟上次一样,马服君喊住了她:“这次王上邀我是来商议安平君你接下来的任职。”
田昌意想了很久马服君这般透露消息所为的原因,等她抬起头,却发现马服君已经走远了。
马服君身上所着的上卿朝服哪怕背着田昌意,也能在烈日之下晕出一层亮丽的光彩,步履轻重缓急适宜,不慌也不忙,随身的侍从一个都无,像是对于宫中一切都了熟于心了,偶尔有那么几个上四军的巡逻军士向他行礼,他都会停下脚步,很是认真地应答,甚至说上一两句勉励的话。
一国朝堂总会存有那么几个鹤立鸡群的人,马服君好巧不巧便是其中一个了。
辅佐公子无浅却对公主目夷敬重有加,官至上卿却是租的马车来王宫,连自己的随从都没有。这样的人除了为国尽忠就是唯君是从,恐怕这次释放好意也是齐王的意思,‘良禽择木而栖’这样的念头恐怕从来没有在马服君的脑海中出现过吧。
相比起那些争权夺位像是家家酒的公子们,这个人是真正的阴谋家。
可同样是阴谋家,有的人会隐藏,有的人会坦荡,正所谓:天日昭昭。
想要折辱他。
田昌意踏进了公子失载所居住的贵安坊,心脏跳动的速率让她感觉到了不适应。
“公子安好。”会在对方的地盘碰见对方,田昌意一点儿也不意外,她努力上面上的笑容真诚一些。
公子失载似乎是刚从一夜宿醉中醒过来的,虽然整理的很好,但田昌意还是能够从他过于苍白的脸色下一窥其被酒色掏空的精神,不像是有充足睡眠的。
一下马车,公子失载的笑容便是明晃晃的,他伸手拍了拍田昌意的肩膀:“一看安平君你,我便是心生十分的欢喜。可惜公主不舍……”说着凑近了些道:“你这两日可有从公主那听过我的氏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