应娶妉心照明月(82)
“虽说钱不是万能的,但没钱是万万不能的!”沈妉心咬牙切齿,嫉富如仇的义愤填膺,“师父,徒儿说的可在理?”
在文墨鉴上打了一天盹儿的老蔡头儿不屑于顾的撇了她一眼,打着哈欠道:“如此说来,老匹夫对此桩婚事尚还满意?”
沈妉心一拍桌,怒道:“堂堂一国之公,即便再不满意他能与我为难?这笔帐怎么也该算到皇后娘娘头上去!还有啊师父,徒儿在与您谈钱,钱!”
老蔡头儿掏了掏耳朵,心不在焉的道:“谈钱伤感情。”
沈妉心险些一口气背过去,却怒极反笑:“也是,师父您是什么样的神仙人物,钱财皆乃身外之物,随手一副字画便价值千金,怪就怪徒儿没那个福分,偏偏认了这么个淡泊名利的世外高人做师父。”
老蔡头儿吹去指尖上的耳屎,冷哼一声道:“少来这套,你这小王八蛋心里想的什么为师会不清楚?当初你若是未存私心,一副临摹的戏水图能捅出如今这么大的篓子来?为师乏了,看在师徒的份上,你有屁赶紧放。”
沈妉心也不嫌弃老道邋遢,赶忙走到老道身后,又是捶背又是捏肩,窃喜道:“师父您怎么能这般见外,所谓养徒千日用徒一时,日后您这老胳膊老腿的还不得徒儿来伺候?徒儿若是穷的家徒四壁,您老人家只得喝西北风果腹,那多凄惨。”老蔡头儿脱了靴子作势要打,沈妉心接着道:“徒儿日子好过些,师父您也好过些不是?”
老蔡头儿手中靴子一抖,指着沈妉心鼻尖骂道:“你今日若编排不出个一二三来,老夫就打死你个逆徒!”
沈妉心跳开一步,摆手道:“师父您悠着些,莫又闪了腰。您先听我说完,我就只有一个小小的愿望,想拿些画出宫去贩卖而已。”
裹着臭鸡蛋臭袜子味的靴子应声而来,沈妉心屏住呼吸不闪不躲,被臭靴子正中脑门。蔡寻似也未料到沈妉心竟不躲闪,当下竟是愣住了。虽是个半百老头儿,但一气之下力道也不小,沈妉心额头的细布顿时就渗出了血迹。
“师父……”沈妉心怯生生的唤了一声。这一下她若是躲过去,蔡寻定会当场拂袖而去。
沈妉心从未见过蔡大家如此怒极的模样,气的浑身颤抖,颤声道:“好啊你个小王八蛋,竟算计到为师头上来了!”蔡寻脱下另一只靴子,朝着沈妉心的面门就掷了过去,痛声骂道:“你可知道私自夹带出宫是死罪!莫说一副字画,就是一件茶盏,一根银针都是要杀头的!你既想死,不如为师成全了你,也好过死在断头台上!”
“那我若是在宫外画呢……”
“你说什么!?”
沈妉心扑通一声跪下,破罐子破摔梗着脖子道:“徒儿绝不带走宫中一分一毫,可画若是在宫外画的,便算不得宫中之物吧?”
蔡寻一怔,眉头拧成一团,半晌无言。
沈妉心瞧着有戏,机不可失,一面磕头,一面恳求道:“求师父成全!”
蔡寻长叹垂眸,言语透着几分失望:“男儿膝下有千金,何以至此?观人观心不观面,为师原以为你亦是如此,是难得一见的璞玉,看来为师也有看走眼的时候,你起来吧,日后你所作所为老夫再不过问。”
沈妉心惊骇抬头,“师父!?”
蔡寻面色平静,看了这个徒弟最后一眼,道:“你若执意出如此,你我师徒便是缘分已尽,当自立门户。沈大家的大名,老夫高攀不起。”
泪水淌入心尖,沈妉心红着眼缓缓站起身,替老道拾回了两只靴子,端端正正的摆在老道脚前。而后退后三步,再度双膝跪地,重重磕下三个响头,哽咽道:“一日为师,终身为父。师父保重,徒儿拜别。”
蔡寻低头盯着面前的靴子,挥了挥衣袖,算是道别。
沈妉心转身一刻,泪流满面。
鱼和熊掌不可兼得,道出此言之人必是大智者,亦是立在悬崖尽头的绝望之人。退可得鱼,进可得熊掌,可站在崖边的人大都鼓不起勇气跳入万丈深渊只求一搏,却又不甘心重踏回头路。
沈妉心挑灯彻夜未眠,叹声连绵。她始终不明白,一次看似平常的小打小闹为何会落得这般田地。是蔡寻对她的纵容宠溺到了头,还是老道有意为之?不然那日正南门下,为何道出那番动人心魄的豪言壮语?她险些就信以为真。
辰时,天微亮。
沈妉心挎着包覆开门出来,打扫院落的小侍童闻声望来,打趣道:“先生今日不赖床了?”又瞧见她肩上的包袱,疑惑道,“先生这是要出远门?”
“我……”沈妉心张了张嘴,被逐出师门一事如何也说不出口,转了话锋道:“不出远门,就是到宫外去历练一阵,免得老蔡头儿嫌我整日在他跟前碍眼的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