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年夏天, 陆静璇从一场宿醉中醒来，在床头柜皱巴巴的烟盒里捡出一根烟，边抽烟边收拾狼藉的家, 昨晚开了一夜的派对, 不少人睡倒在她家里，白天又陆陆续续地走了。

她站在一楼的落地窗边缓神，见到马路上驶来一辆卡车，稳稳地停在对面的房子前。陆静璇眉心一跳，对面的空房子来人了？

两年前, 她考上附近大学的博士生，便搬来了这一片。据邻居说, 对面这栋房子原先的主人是一对白人夫妻, 几年前搬去其他州养老了, 这栋房子几经易手, 一直没人住。

陆静璇还以为自己博士毕业了, 对面的空房子都不会有人。她拎起垃圾袋，准备继续打扫卫生的时候，一辆价格不菲的小车滑了过来, 卡车停得不太好, 占据了道路大部分的面积, 这小车的驾驶者车技颇好，硬是顺滑地穿过卡车，然后一个漂亮的甩尾, 靠边停了下来, 保证了来往车辆的通行。

驾驶者从车里出来了，她上身穿着杏色雪纺短袖，下身搭了一条浅蓝色的牛仔裤, 看上去清新又自然。

烈日当空，晒得路边的杂草蔫黄，那人一手拿着蓝色文件夹，挡在头上，朝卡车的方向走去。

陆静璇闻到轻微的烧焦味道，烟叼在嘴里半天没抽，也没弹烟灰，一截烟灰滚落在了毛绒绒的地毯上，烫出了一个小洞。

此刻，陆静璇心情紧张，纤细的手臂撑在地毯上，另外一只手理着身下人凌乱的发丝，等待着她给自己的判决。

孟知意两颊红润，目光泪盈盈的，握住陆静璇向下探索的手，别扭地说道：“你……让我再想想。”

陆静璇心上一松，至少不是被一口回绝。她反握住孟知意的手，一起向下而去，轻声说：“知意，我爱你……从前、现在、未来，我只爱你……”

一天，两人坐在沙发上看电视，陆静璇环着孟知意纤瘦的肩头，孟知意任由她搂着。

陆静璇突然说：“知意……你想去拉吧吗？”

孟知意：“什么是拉吧？”

陆静璇：“就是拉拉聚会的地方。”

孟知意：“哦。”

陆静璇手指挠了挠孟知意敏感的腰：“去不去？”

孟知意：“我发现你很懂这方面的事情。”

陆静璇：“毕竟我很早就发现自己的性取向了……当初我跟爸妈出柜，腿差点被他们打断。”

孟知意：“胡说，阿姨叔叔看上去不像那么暴力的人。”

陆静璇轻咳了一声，说：“夸张修辞嘛……不过他们也反对了好一阵子。”

她感觉手指温热，孟知意轻靠在她怀里，纤细的手指绕着她的手，似乎在想事情，片刻后，孟知意说：“你经常去拉吧吗？”

她们已经相处了一段时间了，陆静璇算是摸准了孟知意一部分的性格，平时遇上不高兴的事情，也不会直说“我不高兴了”“我吃醋了”，而是会放出微末的讯号。

陆静璇警惕了，说：“还好吧，也不经常……而且已经很长时间没去了。”

她手指轻轻摩擦孟知意的手心，孟知意似乎这才意识到自己在做什么，脸上一热，把陆静璇的手撒开了。

沙发上传来轻微的声响。

一天深夜。

孟知意觉得自己真是昏了头，才会答应陆静璇来酒吧。

陆静璇拉着她的手，穿过烟雾缭绕的小巷，撩起酒吧门口的布帘，正准备要进去，见孟知意满脸迟疑，便说：“要不，不进去了？”

孟知意叹了口气，说：“进去喝杯水再走吧。”

酒吧里放着爵士乐，几对女人搂在一起跳舞。

孟知意刚坐下，就被陆静璇拉进了舞池，陆静璇搂着她的腰，她只好把手搭在她的肩头。陆静璇笑容温暖，在她耳边说着悄悄话，唇轻轻碰了碰她的耳朵。

孟知意觉得她的动作有点大胆，快速地看了眼四周，其他人似乎比她们还要亲密，已经缠吻在了一起，孟知意急忙地收回自己的目光。

陆静璇在她耳边轻声呢喃：“知意，别怕……”

她顿了顿，说，“或许再过几年，同性婚姻就能合法了……那时候，我和其他人不单单只是在这儿聚会，相互取暖，还能走到阳光底下……知意，我是正常的，我对你的爱也是正常的，没比异性恋的少……”

陆静璇虽然笑着，但是神情哀伤，似乎蒙受了许多不被承认的酸楚。

走出酒吧后，陆静璇准备掏出车钥匙，发现手仍被孟知意牵着。

陆静璇一扫刚才在酒吧里的沉郁，神态放松，就像往常任何时候那样，但见孟知意拉着她的手，以为她仍然紧张刚刚酒吧里的情形，便关切地问道：“怎么了？”

孟知意抬起头来，橙黄色的路灯，将她的脸映得格外好看，停顿了片刻，说：“静璇……我们……在一起吧？”